《小团圆》新闻

(中大學生報 Student Press, CUHKSU )    愈真就愈假/《小團圓》)     2009.04

張愛玲自被夏志清於《中國現代小說史》大力推崇後,而漸受到文壇注目,至今已幾乎被擺上神檯。因此,當張愛玲的遺作《小團圓》一出版,就彷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塊大石,波瀾頓起。

《小團圓》之真偽已無人懷疑。執著的是應否遵從張的遺言,將《小》銷毀,於是宋以朗,張的文學遺產執行人,特意在書中前言,引其父母與張之書信資料,言之鑿鑿地為其決定出版《小》而正名。

《小》雖是小說,但大部份人以視此是張的自傳為奇、為樂。宋淇(宋以朗之父)在與張的交流書信中,早已憂慮有此一情況。既然如此,那何不遂他老人家的意,乾脆將所有的事都完全當作是一部小說創作?

即是姑且將一部小說裡的序言、跋言、前言、內文、後記等,都視作一個作者有意設計的有機創作內容。

從這一角度來看,則宋以朗所寫的前言,根本就是小說的一部分,即是虛構出來的,那他在前言所提供的宋淇伉儷與張愛玲的書信對話,就是一個超敘述層,為這本書的主敘述層次,提供了敘述者。從書信中的內容可見,粗略記載了張愛玲撰寫《小團圓》的起因,過程,以及當中與宋氏伉儷——主要是宋淇——談論如何更改書中某一兩部分情節的對話。

不論小說內容是否有所更改,也無損超敘述層的形成,因為書信間的對話,都煞有介事地說明《小》的寫作,且亦在在表明是讀者所讀的這一本。因此,前言中的書信對答,可以視為一個超敘述情節,為了說明主敘述的來歷。即是說宋氏伉儷及張交代了《小》的來歷,亦都等同《紅樓夢》的超敘述交代石兄經歷一番後自述「生平」,這個情況一樣。

也就是說,宋以朗在這本書中,就陷入超敘述層,變成了其中一個小說中的角色,猶如空空道人抄寫者的角色。那麼,宋氏伉儷與張的對話,相當於刻在石兄身上交待《紅樓夢》全書來歷的文字般,交待了《小團圓》的源起,宋以朗記錄下,且又再加補充,再扮演等同《紅》的空空道人的傳遞者角色,傳遞出這部小說的虛構來歷。 即整件事便變成:有一個作者,於是便設計了宋以朗的角色,而該角色就從一個叫張愛玲的人與宋淇一對夫婦交流的書信中,得知《小團圓》這本書,並且掌握了這本書的內容,發佈出來,於是便成為現在的《小團圓》。但其實這都是該作者捏造的,意圖虛構一個自己要寫的小說的來歷,造成虛幻效果。

如今就是處於這樣一個悖論而有趣的狀況:宋以朗著意地提供的真實資料及自己所作的補充,以澄清出版的合理性。殊不知這些資料,都無意中,切切實實地加強了書中超敘述層,為該小說帶來的虛幻感。

即宋以朗提供文獻,愈是強調真實性,從以小說而言,效果愈是背道而馳。因小說本是虛構的,加強其真實與可靠性,則愈會使讀者從小說世界,回到現實時,更加有一個恍若隔世的虛幻落差。


(北京娱乐信报张爱玲:遗作争议声中出版 《小团圆》8日抵京    赵明宇    2009.04.01

  一个月前,作家张爱玲长篇遗作《小团圆》在我国台湾和香港地区面世后引起各种争议。记者昨日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获悉,《小团圆》中文简体字版已定于4月8日在内地出版。

  关注一

  浓厚自传色彩

  《小团圆》是由张爱玲完成于1976年、写作时间长达10个月、尘封33年的长篇小说,一面世便因其极浓厚的自传色彩,成为舆论关注焦点。

  《小团圆》究竟写了什么?《南方周末》一篇文章中概括地说,“你看到一个没落贵族几近畸形的家庭关系:父母各自追求自己的生活不理会姐弟俩,母 亲和姑姑与另一个男子奇怪的三角关系,家族堂表之间常态的乱伦,九莉与母亲之间毫无爱意的交往,每每露出厌烦的表情,连牵她的手都不自在……你看到旧上海 沦陷区,一个写爱情小说的作家盛九莉与汪伪政府文官邵之雍之间,相当不合时宜的爱情……有世人所不知道的种种:她在纽约打胎,四个月的胎儿抽水马桶就冲 走,冷酷得叫人脊背发凉;她在上海的三段感情以及私生活的声名狼藉……”

  书中人物不事修饰,因此能够很容易地被熟知现代文学史的人对号入座。张爱玲的母亲、姑姑、弟弟,好友炎樱,还有邵洵美,梁漱溟……以及此前张爱玲的作品中从没有描写过的胡兰成。

  关注二

  是否违约出版

  1995年张爱玲在洛杉矶过世前,曾交代遗嘱执行人林式同把所有的遗物都寄给宋淇夫妇,并交代他们销毁《小团圆》手稿。

  宋淇之子宋以朗作为张爱玲所有物继承人,解释自己出版《小团圆》时表示,他整理和仔细研究查阅张爱玲和父母之间在40年间600多封来往书信,认定出版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说,张爱玲担心人们对“张胡之恋”的兴趣会冲淡作品本身的文学价值,所以考虑要销毁小说。1992年,张爱玲让宋淇销毁《小团圆》,但说了句 “有关具体细节,让我们以后再讨论”。两年后,张爱玲给皇冠写了封信说,“我不能销毁《小团圆》,我必须完成这部书稿,这样我才对得起我的读者。”

  但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作家张小虹撰文严厉指出,《小团圆》的出版,是违背了张爱玲原意的“合法盗版”。针对《小团圆》是否是“违约”出版?出版方负责人透露,他们将于4月在京召开《小团圆》推介会,届时,将邀请张爱玲研究专家解答疑惑。

  关注三

  争议描写是否出格

  《小团圆》2月底在香港和台湾上市后,书中涉及的性描写被读者议论纷纷,一些片段内容在网络流传。甚至有媒体用上了“堪比《色,戒》”做噱头。

  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张爱玲研究专家陈子善表示,通读完该书后感觉这其中的一些描写非常正常,“一部带自传性质、书写女人成长史的小说,怎么可 能不写到性?张爱玲写早期作品时,她自己还是个20多岁的女孩,因此会很含蓄,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的写作上有所改变也是很正常的。”在陈子善看来,《小 团圆》的关键不在于张爱玲有没有写性,也不在于男主角是不是胡兰成,而在于这样写,对于作品而言,是否是必要的。

  针对内地版《小团圆》是否对香港和台湾版有删节的问题,出版社有关人员只是表示,“我们非常尊重作家张爱玲的文字和作品”。


(广州日报《小团圆》简体版4月8日上市   吴波  2009.04.01

   记者昨日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获悉,备受瞩目的著名作家张爱玲的长篇遗作《小团圆》中文简体字版已定于4月8日在各地同步上市。

   自今年2月下旬著名作家张爱玲的长篇遗作《小团圆》繁体字版在港台地区出版上市后,随即在广大“张迷”中引起强烈反响。一时间《小团圆》中文简体字版将由 大陆哪家出版社推出?该书何时面世?小说内容是否被删节处理?该书是否如坊间所传是“违约”出版等一系列热议话题,成为各家媒体和广大读者关注的焦点。

   昨日,记者终于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获悉,《小团圆》中文简体字版已定于4月8日在各地同步上市,目前该书已完成编校、装帧、印刷工作,发行上市指日可 待。在问及小说内容是否被删节处理的问题时,出版方负责人表示“我们非常尊重作家张爱玲的文字和作品”。至于该书是否如先前所传是“违约”出版?该负责人 透露,出版方将于4月在京召开《小团圆》新书推介会,届时,他们将邀请神秘嘉宾和张爱玲研究专家为广大读者揭秘该书背后的故事。

  《小团圆》与张爱玲以往作品的风格迥然不同,在她历史中过往来去的那些辛酸往事现实人物,于此处实现了历史的团圆。那余韵不尽的情感铺陈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故事中男男女女的矛盾挣扎和颠倒迷乱,正映现了我们心底深处诸般复杂的情结。


( 北京新浪網)    張愛玲《小團圓》回避刪減問題   2009.04.01

  晨報訊(記者 劉婷)備受矚目的著名作家張愛玲的長篇遺作《小團圓》中文簡體字版已定于4月8日在各地同步上市。

  自今年2月 下旬張愛玲的長篇遺作《小團圓》繁體字版在港台地區出版上市後,這部耗盡張愛玲半生心血的長篇小說隨即在廣大“張迷”中引起強烈反響。昨天,記者從北京十 月文藝出版社獲得確切消息,《小團圓》中文簡體字版已定于4月8日在各地同步上市,目前該書已完成編校、裝幀、印刷工作,發行上市指日可待。由於該書目前 在網上引起性描寫比張愛玲以往作品多的爭議,在問及小說內容是否被刪節處理時,出版方負責人僅表示“我們非常尊重作家張愛玲的文字和作品”。至於該書是否 如先前所傳是“違約”出版?該負責人透露,出版方將於4月上旬左右在京召開 《小團圓》新書推介會,屆時,他們將邀請包括張愛玲遺囑執行人宋以朗在內的嘉賓和張愛玲研究專家為廣大讀者具體解答上述問題。

  另據出版 方介紹,《小團圓》與張愛玲以往作品的風格迥然不同,該書是在多個時空交錯中發生的故事,並以細膩工筆,刻畫出張愛玲最深知的人生素材,在她歷史中過往來 去的那些辛酸往事現實人物,於此處實現了歷史的團圓。那余韻不盡的情感鋪陳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讀來時時有被針扎人心的滋味,故事中男男女女的矛盾掙扎和顛 倒迷亂,正映現了我們心底深處諸般複雜的情結。


(浙江在线张爱玲遗作《小团圆》简体版4月8日争议上市  2009.04.01

  很少有一本书在出版前就能引发这样大规模的热议。张爱玲,这个逝世14年、被小资们尊称为“祖师奶奶”的女人就有这个本事。

   自今年2月下旬著名作家张爱玲的长篇遗作《小团圆》繁体字版在港台地区出版上市后,这部耗尽张爱玲半生心血的长篇小说随即在广大“张迷”中引起强烈反 响。港台地区的不少书店目前都已缺货,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的嘉宾许子东在节目中也说,他好不容易才在香港买到一本《小团圆》。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张爱玲热”,绵延到了21世纪,从来没有冷却过。《同学少年都不贱》《郁金香》《色·戒》《倾城之恋》,一部部新发掘 出来的作品和被大导演改编的影视作品为“张爱玲热”推波助澜。而即将于4月8日上市的简体版《小团圆》,注定会把这股热潮推向沸点。昨天,本报从出版方这 里拿到了中文简体版的封面,并获悉新书定价28元,首印至少10万册。

  早于简体版的发行,港台地区的“小团圆热”已经迅速蔓延到了内地。在百度和谷歌上搜索“小团圆”,至少能找到十几万个网页,以“小团圆”为主题 的贴吧也已经存在。除了作者本身的知名度,围绕该书的争议也很多。《锵锵三人行》曾专门做了两期节目来谈《小团圆》,一些看过该书的读者也在网上打起嘴 仗,主要是这么几个问题——

  看故事还是看八卦?

  张爱玲的家族秘密

  远比张胡恋更骇人听闻

  从八卦角度看,《小团圆》因为是半自传体小说,很多读者给予对号入座,觉得小说起码证实了大家久藏心底的三个谜:一、张爱玲曾经在美国堕胎(张 爱玲有写到女主人公的胎儿被抽水马桶冲走的情形);二、她与导演桑弧拍拖过,而且有性关系(书中写到女主人公跟男主人公在一起时,接到另外一男人的电话, 非常紧张);三、胡兰成和她的好友苏青上过床(而且互相质问“你有性病没有”)。

  另外,有关张爱玲家族的秘闻也暴露在世人面前。书中,女主人公的姑姑和母亲占的比重非常大,一开始就登场了。这里头的线索远比《对照记》《私 语》里多得多,也关键得多。甚至可以说题目《小团圆》不仅指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处境,更是指女主人公与母亲、姑姑的关系——放浪周旋于外国情人间、自私的母 亲对女主人公造成的长期压力;与之监护人般相依为命的姑姑的秘密恋情(姑姑爱上有妇之夫)……另外,书中所写的母亲、姑姑及家族堂表间奇怪的男女、女女关 系,常态性乱伦,远比张胡恋更骇人听闻。

  中文简体版出版方回应:人物并不能绝对对号入座。《小团圆》与张爱玲以往作品的风格迥然不同,是在多个时空交错中发生的故事。在她历史中过往来 去的那些辛酸往事、现实人物,于此处实现了历史的团圆。余韵不尽的情感铺陈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读来时时有被针扎人心的滋味。故事中男男女女的矛盾挣扎和颠 倒迷乱,正映现了我们心底深处诸般复杂的情结。

  性描写是不是这本书的特色?

  张爱玲不能明说不能明写的

  李安都让梁朝伟和汤唯在床上做了

  《小团圆》中乐食色而不疲。香港有评论家说:“现在看来,李安的确不简单,真的非常忠于小说作者,张爱玲不能明说不能明写的,李安都让梁朝伟和 汤唯在床上做了!现在也许应该说,其实《小团圆》早就写好了。”在《锵锵三人行》中,主持人和嘉宾也聊到书中的性描写比较露骨,比如女主人公坐在男主人公 腿上时,感觉到“裹着绒布的警棍”。这些,在张爱玲以前的书中是没有的。

  中文简体版出版方回应:性描写不应该是这本书的特色。对已经出现的各种争议和误读,目前不想表态,届时让读者自己来分辨。

  中文简体版会不会删节?

  对照阿娇的遭遇

  网友感叹“同人不同命”

  中文繁体版已出,简体版会不会删节,也是不少网友讨论的热点。有些已经看过繁体版的读者表示,这本书比娱乐新闻还要猛,好看得惊人,坦率得吓 人。也有人用“天雷滚滚”来形容张爱玲“大谈性事”。对于张爱玲此次“自荐跳脱衣舞(香港作家迈克语)”,也有网友对照“艳照门”中阿娇的遭遇,发出“同 人不同命”的感叹。鉴于这样的尺度,大家最担心简体版会删节。

  中文简体版出版方回应:我们非常尊重作家张爱玲的文字和作品,力求和繁体中文版一样。

  是不是违背了张爱玲的遗嘱?

  宋淇认为这部作品不宜公开

  拿到遗稿又舍不得销毁

  张爱玲自1970年代开始创作《小团圆》,20年间几易其稿,但在遗嘱中却要求将手稿“销毁”。在现存的张爱玲写给宋淇夫妇的一封信中,除了写明遗产处理问题外,也提到“《小团圆》小说要销毁”,并“不想立基金会作纪念”。

  张爱玲过世之后,遗物寄到宋淇家中,其中尚未完稿的《小团圆》有好几个版本。虽然张遗嘱中注明“销毁”,但张爱玲的好友平鑫涛和宋淇却同样“舍 不得”。宋淇之子宋以朗此前曾透露,1967年,张爱玲寄《小团圆》初稿来,当时宋淇写了六页纸的复信,认为这作品不能公开,其中一点理由就是——读者看 了,不会注意其文学价值,只会认为作者是在写自己的经历,并可能引起非议。

  中文简体版出版方回应:《小团圆》新书推介会4月在京召开,届时将邀请神秘嘉宾(很可能是宋以朗先生)和张爱玲研究专家为广大读者揭秘该书背后的故事。到底这部作品应不应该出版,届时会有一番讨论。

  网上为何一直没有出现全文?

  版权拥有方曾大规模维权

  内地看过电子版全文的只有少数几人

  《小团圆》在港台地区上市已经一个多月,再加上此书的热度,不少内地网友一直想要在网上搜索电子文档。无奈,个个都失望而归。倒是有不少打着“小团圆全文下载”旗号的网站或者博客,点开来却几乎都是虚假广告或部分章节。《小团圆》的版权维护这次做得特别好。

  中文简体版出版方回应:张爱玲的版权拥有方皇冠文化对版权的维护是很严谨的。他们近两年一直大力进行张爱玲版权的维护工作,陆续起诉了内地多家 出版社。去年底提起的对内地6家出版社、10本侵权书籍的维权诉讼中,内地6家侵权出版社被要求拿出1000万的赔偿。在这样的形势下,内地出版方是绝对 不会提前透露电子版。据说,在出版社内部,能看到电子版全文的也只有极少数几个编辑而已。

  锵锵三人行讨论节录

  主持:窦文涛 嘉宾:许子东 查建英

  直白大尺度地记录了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爱,特别是性……大有颠覆以往我们认识的趋势,为这对怨侣的“罗生门”提供了另外一个全新角度。胡兰成之前 写《今生今世》可谓体贴入微,张则一直保持缄默。有人猜测李安的《色,戒》有可能是偷看了该书之后的结果,而电影中表现出的性爱场景,可能是精确描写张爱 玲肉体方面的情况。胡兰成对张爱玲说,“这怎么行,你身材这么高”,张马上大红脸——暗示体位。

  更有价值的是书中关于母亲的描写,是下一代人对上一代人丝丝又爱又恨的情结。很多细节:妈妈说她不漂亮,给她梳的头发丢人;希望妈妈说她眼睛漂亮,妈妈只说耳朵还可以;妈妈赌博输掉了她的学费……我们极少看到恨母亲的描写,常看到杀父情结。

  张爱玲生长在一个传统东方的家庭,之后却成长在西方价值观念的体系中,这种注定的悲剧式的矛盾是非常深刻的!两个好人之间的悲剧才是最悲的悲剧。两代人之间的悲剧就是彼此都是好心,但是彼此都不能理解!对男人、对钱的关系很多都笼罩着这种后遗症。

  推迟发表对于张爱玲是有好处的,首先张的身份现已不可撼动,当时却不见得,会引来诸多评论;其次若是当时发表,结合胡兰成,很可能成为一个花边式的噱头;第三,人们对于性观念的进步。还有,卡夫卡的作品也是朋友违背了他的遗愿,才产生了文学史上的一个亮点。


(新民周刊)    为张迷而作的“自传”    沈双    2009.04.01

  我不是张迷,也没有资格自称张迷——我并没有读过张爱玲的全部作品,在饭桌上谈起她不时因为弄错了篇名、人名 被朋友耻笑。更重要的是,我不“迷”张,也不认同当下的张迷文化。80年代静静地欣赏张爱玲的时候觉得她的句子那么好 ,觉得她的文字特别黑暗。现在一看到国内的散文家引用张爱玲的名句“出名要趁早”就感到莫名其妙的压力。多早才算早? 最近陈思和教授在一篇公开演讲中戏言,如今是白发苍苍的教授在大学课堂上一本正经地讨论20世纪初期青少年的文学作品 ,这话一点不假。五四那一代有谁不相信“出名要趁早”?很多人都在二十几岁就完成了他们的成名作。张爱玲在这一点上毫 无例外。然而我们没办法逆转人的老年化,也没办法改变社会的逐步成熟化,如果人近中年了还没有出名,该怎么办?如果这 个社会是一个不让年轻人轻易出名的社会,它一定是保守僵化的吗?

  我一直纳闷美国电影《返老还童》为什么要挑在金融危机的时刻出炉?重读菲茨杰拉德的短篇小说发现它实际上比电 影要荒诞很多。小说里有一个细节,描写刚刚出生的巴顿一落地就开口讲话,完全是老头的口吻,张口要的是老头喜欢的东西 。多么荒诞无稽!让你没办法爱上这个怪物!电影里没有这个细节,而且因为男主角是帅哥皮特,不能不让人爱。所以小说里 那个令人费解的成长周期,在电影里变成了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的背景。关键是,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呢?也许我们关于成长 的认识,无论对于个人还是社会,都是自己构想出来的。谁说儿童就一定天真?谁认定年轻就一定要气盛?谁规定老年人就一 定要平淡?都说美国是成熟的社会,怎么捅出了那么大的一个娄子呢?

  我不认同张迷文化,还因为从心底里抵制对她的所谓“大家闺秀”、“清朝遗民”、“落难才女”之类的描述。我宁 愿相信张爱玲即便到了晚年都活得很有尊严,因为她以自己选择的方式生活,毫不动摇。独立和自由应该有自己的价值,并不 需要附属在成功和出名之上才变得重要。

  也许《小团圆》的出版又一次使得张爱玲成为新闻的焦点。虽然如此我仍然佩服张爱玲的执著和毅力。读此书脑海中 不止一次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老年妇女辗转于一家家简易的汽车旅馆之中,她的敏感,她的无助,她的弱点,她的力量,都暴露 在我们面前了。她一件接一件地丢掉了自己的财物,但是始终没有丢掉她的手稿,没有停止写作。这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青年 才俊,而是一个真正的作家。

  我主张把它看成是一部自传体小说,而不是纯虚构的作品。在一次研讨会上有人提出,为什么不能坚持“作家已死” 这个观念。我的回答是,没有错,回忆录的作家我们也可以让他们死去,但是也许和纯虚构文学的作者的死法不同。回忆录被 看成是“生命写作”,它的作者严格来说是死不掉的,他们的生命在文字中被延续,也许这正是人们写回忆录的目的——借助 文字来缅怀往逝的生命,纪念生命。

  如果要把《小团圆》看成是一部纯粹虚构的小说,就必须压抑我们对于张爱玲生平轶事的种种了解,也就是否定张迷 们这么多年辛勤工作的成果。要么就是把自己变成外国人,假装不懂中文。何必呢?在张迷们的努力之下,我们有了两岸三地 多种多样的“张爱玲”。林语堂曾经标榜自己是一个“bundle of contrasts”(矛盾综合体),张爱玲似乎 比他具有更多令人眼花缭乱的身份和描述。为什么不呢?也许《小团圆》作为传记文学的意义恰恰在于它使得自我描述和他人 的描述一比高下。到底应该相信谁恐怕并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有人说普通读者肯定要对号入座。以我的经验来看,虽然能把《小团圆》里十几个人物对号入座了,并没有因为某某 人被描写得不雅而完全改变对于此人的看法。也许这恰恰证明了我的不敏感,或者说我不属于某一读者的圈子。反过来说,后 者又证明影射类的文字,就像流言的传播一样,是小圈子里的意义生产。对号入座大概难免,这也未必意味着这个小说就一定 被读死了。


(明報)    為什麼寫出來?    馬家輝    2009.04.01

《小團圓》出版以前有內行人估計書中內容約有五成接近「自傳」,等到讀了書,我們才驚訝發現整本書根本就是「自傳」;除了人名,每一段每一句,幾乎都是張愛玲小姐對於逝水年華的完整記憶。

    廿多年前胡蘭成的《今生今世》在台灣出版,其中多處把自己寫得狼狽不堪,朱天心讀了,曾經感嘆「其實他不寫出來也沒有人會知道啊!」;我倒認為這句感嘆其實更應套用於《小團圓》之上。

    胡蘭成自揭之所謂「狼狽」,筆墨過處所留下的最強烈味道其實是自憐甚至自炫,最大目的當然更是在於自辯,努力替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提出一番圓滿說法,對女人、對家國、對平生,對於他經常掛於嘴邊的所謂「世界民族」,無不提出了屬於他的一套得意解答。

    確是「得意」,我們幾乎能夠想像胡蘭成在寫作該書時,每寫完一段,便會心滿意足地笑,對自己說, 嗯, 是了,就是這樣了,我當年就是這樣認為的,世人根本不明白我,害我蒙上了這麼多不白之冤。

    張愛玲寫《小團圓》時肯定笑不出來。對於往事,張小姐雖也提出了種種憶述和解說,但她其實拋出了更多的問號,不解世人何以這樣想那樣做,不解世人何以跟她的所思所想有覑如斯距離。執筆時,張愛玲必是哀傷的,既傷世,亦自傷。

    為什麼還要寫呢?

    張愛玲在七十年代曾對一位台灣作家說,「我現在寫東西都是為了還自己的債」,恐怕就是這個理由。她要對自己走過的路負責任,唯有透過書寫,才能把破碎的生命拼湊成為一幅統整的、有意義的圖像;唯有透過文字,她才可把以前錯失了的、忘記了的感覺找回來,該突顯的突顯,該譴責的譴責,該嘲諷的嘲諷。

    她畢竟是個作家。

    就文字技藝而言,《小團圓》寫得有幾分急就章,可能因為往事都太貼身了,作家刻意不做太多的文字經營,否則流為做作虛假;作家寧願用最質樸的文字把感覺直接寫出,這或可叫做「文字寫真」,最能盛載濃烈的感情。


(大公報)    張愛玲的《小團圓》    段懷清    2009.04.01

所有的張迷終於盼來了張愛玲的《小團圓》。讀過《對照記》的人也都清楚,只要將兩者稍一對照比較,就會發現,《對照記》其實就是《小團圓》的壓縮版的插圖本。換言之,《小團圓》幾乎可以說就是張愛玲自己的家庭史、家族史。更讓張迷們感慨甚至驚訝的是,張愛玲早期那些代表性作品中的人物,幾乎又都在《小團圓》中重新粉墨登場,而且,張愛玲對此似乎也毫不隱諱,直接將《對照記》這部晚清河北豐潤張家、合肥李家、湖南湘軍出身的黃家的三大家族史,在《小團圓》中用文字重新敘述了一遍。

或許是因為預見到《小團圓》不可能在其在世的時候順利出版,甚至這部文字版的家庭、家族史根本就不可能面世,張愛玲才在其臨終前編撰了《對照記》這麼一本略顯﹁突兀﹂的著作。其實也算不上﹁突兀﹂——無論是對於張愛玲還是張迷們來說,《對照記》都是一部期待中的作品,如果沒有《小團圓》的話。

張愛玲對《小團圓》的重視,當然可以從她對一生的友人宋淇夫婦的閱讀意見的重視當中反映出來,但更重要的,還是她在這部著作中的自我袒露程度。一個幾乎不再需要掩飾的張愛玲,和一個幾乎同樣不再需要掩飾的曾經鬉赫一時的晚近大家族,終於借助於張愛玲的生花妙筆,呈現在讀者們的眼前……她的祖父祖母、她的父母弟弟、她的姑姑、她的舅舅舅媽表姐們、她的繼母及其家人們、她的家庭裡那些幾乎在此耗盡了精力生命和好的念想的家僕們……

《小團圓》在敘述上最為讓張迷們驚歎的,應該就是張愛玲在這部作品中對於自己家庭和家族材料的使用,以及她在處理使用這些材料時候的態度和程度。

舉一個例子。她祖父母的﹁花邊故事﹂,早因為《孽海花》而人盡皆知,甚至連尚未及笄的張愛玲,也會在傳聞中按捺不住,找來書讀,甚至到父親那裡去求證。如果說那是張愛玲對自己的家庭史或者家族史第一次產生的具體而實在的求知衝動的話,在《對照記》中,張愛玲將自己對於家族的情感態度來了一個清盤:認同也罷,反感也罷,她沒有掩飾,似乎也用不覑掩飾,俗話所說的﹁家醜不可外揚﹂也全然不顧,一一都匯聚在了《小團圓》中。一部《小團圓》,究竟是誰的小團圓呢?又是怎樣的一個團圓呢?是皆大歡喜,還是如她那句廣為徵引的名句;生命如同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虱子?

在敘述到她的祖父母的故事時,張愛玲將她在《對照記》中使用過的材料在這裡重新使用了一遍(更確切地說應該是提前使用了一遍)。她將自己從父親那裡求證到的關於祖父母那令人艷羨的才子佳人的浪漫傳奇進行了解構——在張愛玲的敘述中,祖母並不像前人小說中敘述的那麼有才,而祖父與祖母的相逢,也並沒有傳聞的那樣富有戲劇性故事性。而當曾經的傳奇似乎只剩下現實的斑駁光影的時候,歷史的真實又是怎樣的呢?

張愛玲重提了那首《孽海花》中她的祖母寫給她祖父、安慰她那幾乎只會紙上談兵的祖父的名詩,並對此予以了否定,認為那不過是《孽海花》的作者的憑空想像,儘管這樣的想像既無損於她的先人,已能夠滿足讀者們對一對傳統型的才子佳人故事的好奇與想像。不過,張愛玲提到了另一首據信出自她祖母之手的詩作,其中就有她自己亦頗為喜歡的句子:蹉跎暮容色,鬉赫舊家聲。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一部《小團圓》,如果說交疊覑幾個旋律的話,其中有一個,就是由這﹁蹉跎暮容色,鬉赫舊家聲﹂中演繹出來的。

那是在祖孫三代的生命中都不斷復現的旋律,蒼涼中有塵世生活中華麗的閃光,亦有樸實得讓人驚歎的生命情感底色。

熟悉張愛玲家事的讀者們,無不為她父母二人一生的經歷所感慨喟歎,而張愛玲自己對她父母的真正態度與情感,似乎也是張迷們所願意去獲悉了解的。

都是出生於晚清曾經鬉赫一時的大家庭,撇開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所確立起來的﹁新﹂﹁舊﹂標準,那樣的家庭,不用說舊,也可以說是傳統家庭。從那樣傳統的家庭裡走出來的一對男女青年,結合生子,也一度恩愛,花前月下琴瑟和諧。但這樁善始的美滿婚姻,卻未能善終,並最終給張愛玲和她弟弟的一生,帶來了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甚至影響到他們一生的性格、情感世界乃至現實人生的選擇。

如果僅僅讀到張愛玲早年作品,從中得到的信息似乎是她對自己的父母,尤其是自己的父親滿懷覑怨恨。這種怨恨在她從父親的幽禁中逃脫出來之後表現得最為強烈明顯,她甚至一度發出永遠也不原諒這樣的狠話。但無論是先出版的《對照記》,還是剛出版的《小團圓》,我們都已經感受不到張愛玲原本對自己的父親的那種怨恨,取而代之的,是對父親一生的﹁理解基礎上的同情﹂(sympathetic understanding),是既飽含覑親情又超越了親情的生命對生命的艱難與掙扎的慈悲。

凡是讀過《對照記》的讀者,對張愛玲父親的形象印象都極為深刻。尤其是那個只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圈又一圈地踱步,行進中嘴裡還在喋喋不休地朗誦覑那些千古奇文的父親,那個將孩子們在弄堂裡的溜冰,說成是﹁馬路巡檢史﹂的父親,那個將終其一生一無所成、碌碌無為的父親……或許真如張愛玲曾經在某個地方說過的那樣,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問題是,為了這樣的懂得,她付出了怎樣的情感與生命的代價?她在三十歲之前幾乎一直無法根除的那種對生命與生活的恐懼感,又是怎樣被裝飾成為一件件炫目的飾品的呢?

大考的早晨,那慘淡的心情大概只有軍隊作戰前的黎明可以比擬,像《斯巴達克斯》裡奴隸起義的叛軍在晨霧中遙望羅馬大軍擺陣,所有的戰爭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為完全是等待。

這是《小團圓》的開篇,亦是《小團圓》的結尾。

那個只能在恐懼中等待的孩子,那個記憶中的母親似乎永遠在整理自己的旅行箱、而自己也似乎永遠只是在為隨時準備遠行的母親遞這遞那的孩子,又有誰會知道,這個孩子每每這樣的時刻,內心深處的真實感受呢?——是對以父母為中心的家庭出現的破裂或者解體的恐懼,是對母親走後自己的未來生活的恐懼,是對母親一走杳無音信的恐懼,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溫暖庇護的成長中的孩子對於生活的本能的恐懼……所有這一切,對於尚未理解人生與生活的九莉來說,只能等待,除此她沒有也不可能有其他任何選擇。那是怎樣的等待啊!如同面對死亡一樣的恐懼!生命如同大考,而她自己,似乎總是處於面臨這樣的大考之前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總是噩夢,一連串的噩夢……

在《小團圓》中,張愛玲對母親一生的顛簸飄泊,似乎又有了不同於《對照記》中的一些體會,更準確地說,在《小團圓》中,張愛玲對她的父母親的一生,儘管已經有了深切的體會與同情,但畢竟因為他們的一生對她自己影響甚巨,所以《小團圓》中似乎還是有未曾消散淨盡的戾氣,這從作品中九莉對其母親蕊秋的態度中可以感受得到。她甚至選擇了償還母親在自己身上所花費的金錢這種方式,來作為母女倆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話別!而更讓讀者們感到震驚的是,在自己的母親為此而流下了酸楚的淚水的時候,九莉會覺得這樣的場景似乎與蕊秋的性格不大符合——其實這其中包含了多少生活的無奈與苦楚!一個曾經驕傲、敏感而自尊的心靈,遭遇了另一個正在成長為驕傲、敏感而自尊的心靈,這其中又會生發出多少世俗生活中視為﹁異端﹂的行為故事呢?


(明報月刊)    張愛玲遺稿:長篇小說[小團圓]—— ---新書出土之後    2009.04

張愛玲活著的時候,一生遭遇已是一部「傳奇」,不想人去世之後「張愛玲未完」,「續集」依舊高潮迭起,各家議論紛紛。小說家筆下曾創作無數精采故事,現在自己變成故事主人翁--真實人生,比虛構小說還要「傳奇」。

張愛玲1995年9月8日在美國去世,享年75歲。精確的逝世時間不明,她屍體被發現於洛杉磯市的住所床上,獨居的她推測已經死亡數日。房間裡留下的手稿遺物等給整理成四十大箱,送到她生前好友香港一對作家夫婦手上。張愛玲在1992年2月已立下遺囑,交待「棄世後,所有財產將贈予宋淇先生夫婦。」遺囑中包括她一部從未發表的長篇小說,白紙黑字明白寫著:「《小團圓》小說要銷燬」!

但遺稿既托付給朋友,要不要遵守又是一回事。長期出版張愛玲小說,資歷深,更善經營的皇冠出版社,於2009年2月24日該社成立五十五週年,向媒體宣布出版這部「自傳小說」的消息。廣告詞大肆宣傳:「繁體中文版全球搶先曝光」;「無數讀者千呼萬喚,張愛玲最後、也最神秘的小說遺作終於揭開面紗!」由出版者主導與出土,張愛玲去世十四年後,新一波熱門話題再度拉開序幕。

《小團圓》執筆於1975年前後。十八萬字長篇小說,「寫得非常快」。張愛玲給宋淇的信裡還說:「我一直認為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隔年手稿完成寄到宋淇手中,好友愛護張愛玲,力勸她切勿匆忙出版,應該「暫時擱一擱」。原因有很多,包括前面幾章太亂,「有點像點名簿」;「男主角是一個漢奸」,怕讀者對號入座等等。宋淇更直接指出:這是一本自傳體小說,「不要說我們,只要對你的作品較熟悉或生平略有所聞的人都會看出來」。

出現兩面/兩極評語

台灣新聞媒體一向反應迅速,台北文壇又有大批張迷與「張派」作家。今年書一推出,反應形成兩極。最先表態也較激烈的,是知名女性影評家張小虹教授。她在報上公開為不能發言的女作家抱不平。「將心比心」,她認為依張愛玲的性格,必不願意「以修改中的"未完成"稿出版。」皇冠在法律程序上雖屬「合法」,但在情感道義上是「非法盜版」,是「未經授權擅自印行」。她進一步聲明,作為張的忠實讀者:「憤怒之餘,也只能以拒買、拒讀、拒評《小團圓》,聊表對張愛玲寫作生涯最基本的敬意。」

年輕小說家提出不同意見。四十出頭的駱以軍說:「對一本好小說幾經波折沒燒掉拿到我們手中,做一個小讀者,我充滿感激。」 另一位女作家周芬伶,也是《孔雀藍調:張愛玲評傳》的作者。她初讀印象是:「… 怎麼寫得這樣不堪,文筆也不覺得好,驚嚇度百分之百。」她認為讀者可以不買,但一定要讀。類似觀感,小說家袁瓊瓊說得更具體。她對《小團圓》一次作出兩面又兩極的評論:「一是寫得極糟,另一是好看得驚人」。結論是:此書就張愛玲的文學地位來看,實在不能替她加分。從「自傳」的角度,此書則「坦率得嚇人」,認為:書裡呈現的張愛玲,是史料或她筆下「完全不曾披露過呈現過的」。

比[色戒]更露骨

既然眾說紛紜,忍不住違背了教授號召,也去買一本來讀。果如前述,是一部女作家的「風流懺悔錄」。第一女主角「盛九莉」即張愛玲化身,書裡與她母親、姑姑三分天下,都是重要角色。個人的閱讀經驗是:前半部情節文字,相對而言,囉嗦、雜亂而又煩瑣,與作者過去文字的細膩精緻,意象的多彩繁富大異其趣。作者若非匆匆寫就,不至如此難以下嚥。一直要讀到九莉與邵之雍(胡蘭成)的戀情,才豁然開朗,感受字裡行間「張愛玲來了」的暢快。 讀完之後忍不住要說,這實在是一本市場導向的書,必進暢銷排行榜的書。它同時滿足了圈內圈外兩種讀者群的需求。對張迷而言,書裡人物都可與她生平或小說角色相互印證,如張的姑姑、母親、炎櫻、弟弟、情人等,張迷一邊閱讀一邊作拼圖遊戲,對照出更清晰的張愛玲及其他人物輪廓。

對一般讀者而言,私密的知名女作家自傳,正好滿足「偷窺心理」或偷窺狂心態。《小團圓》解開的謎團包括:張曾在美國墮胎,曾與合作拍《不了情》的導演桑弧談過戀愛,胡蘭成也曾和張的好友蘇青上過床。此書某些段落,文字「鹹濕」的程度也是過去沒有的。描寫男主角作愛時將頭髮拂在女主角大腿上,所用比喻是:她感覺如「什麼野獸的頭」,用字生猛傳神:

「獸在幽暗的巖洞裡的一線黃泉就飲,泊泊的用舌頭捲起來。她是洞口倒掛著的蝙蝠,…無助,無告的,有隻動物在小口小口的啜著她的核心。」(P.240)

呈現之露骨,比李安電影裡三段床戲猶有過之。寫黃種男人作愛姿勢的荒唐可笑,是:

「一隻黃泥罈子有節奏的撞擊」,張愛玲的文字功力簡直無人能及。 

由她本人親自揭開愛情故事的內幕,對於「張愛玲傳記」的完整化,當然很有幫助。胡蘭成1976年7月在台北遠景再版《今生今世》,「民國女子」一章的〈張愛玲記〉,是好些「張愛玲傳」寫張胡戀的依據。顯然張愛玲對「對手」的描寫並不滿意,乾脆自己動手。《小團圓》一出,市面上一卡車「張愛玲傳」的臆測之詞都成廢紙。

從另一個角度看,這書是否有害於張愛玲的「文學史地位」?當年夏志清教授曾是「經典化張愛玲」的功臣,將其寫入《中國現代小說史》,與魯迅巴金等列於等高地位。我倒以為任何作家的「文學史地位」並非一成不變,《小團圓》出土的功勞之一,不是加分也不是減分,而是讓張愛玲回復到大眾小說家的歷史位置。張愛玲自從上海出道,投稿的刊物便是《紫羅蘭》《萬象》等大眾刊物,從寫〈茉莉香片〉〈傾城之戀〉一路到《小團圓》,從頭到尾都印證著張愛玲作品的文學屬性:她是頭號鴛鴦蝴蝶派作家,理應坐上第一號大眾文學家最高寶座。


(新华社浙江分社)  出版《小团圆》是对张爱玲的不尊重?    李北陵    2009.04.02

    被称作“张爱玲情感自传”的小说《小团圆》已在香港出版,中文简体版也将由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近 来不少人发表评论称,《小团圆》是张爱玲生前指明“要销毁”的作品,遗嘱执行人违背张爱玲的意愿出版此书,是对张爱玲的不尊重,无异于将张爱玲“剥光了衣 服放在展示台上给人看”

    这样的批评,我看是言重了。

    立遗嘱是对未来作出安排,而未来是不确定的、可变的。不错,张爱玲在1992年3月12日写给宋淇的一封信中,提到过“《小团圆》 小说要销毁”,但这并不一定是张爱玲的真实意思。张爱玲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创作这部小说,在十多年里对小说进行了多次修改,并曾写信告诉挚友:“这是一 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描述自己的写作过程“浑身火烧火辣烫伤了一样”,足可见《小团圆》在张爱玲 心目中的位置。一直放不下这部小说,正说明她不忍心将其销毁的矛盾心理。

    而且,当初张爱玲提出销毁这部小说,是特定历史背景下的无奈表示。张爱玲当时对于出版这部小说有所顾虑:其一,《小团圆》中女 主人公九莉的身世与张爱玲太相仿,担心读者看了“不会注意其文学价值,只会认为是描述自己的经历”,由此引起非议;其二,张爱玲的前夫胡兰成当时就在台 湾,张爱玲担心《小团圆》出版会引起“对号入座”,为台湾当时的政治环境所不容。她哪里知道,时过境迁,这些当年顾虑的问题如今都不复存在,她更想不到, 她的作品在大陆引发“张爱玲热”。我想,如果张爱玲能活到今天,也断不会反对出版她极为珍爱的《小团圆》。

    何况,张爱玲表示要销毁《小团圆》,并非通过正式的遗嘱,而只是在一封信中提及。而在表示要销毁《小团圆》之后的1993年, 她在给宋淇夫妇的另一封信中,表示过“《小团圆》一定要尽早写完,不会再对读者食言”的意思,之后又多次在信中与父亲探讨修改内容。这不但说明张爱玲极为 珍视此书,也说明她销毁此小说的意愿已经发生改变。

    其实,即使销毁书稿是张爱玲的真实意思,在她去世后出版《小团圆》也未必是对作者的不尊重。当年布洛德违背卡夫卡立下的“将我 一切手稿销毁”的遗嘱,出版卡夫卡未曾公开发表的日记和作品,这才使卡夫卡成为“世界上伟大的作家”。谁能说布洛德的行为是对卡夫卡的不尊重?《小团圆》 是解说张爱玲一生的作品,若真付之一炬,不但可惜,也是对作家心血付出的最大不尊重。


(明報)   為什麼印出來?   馬家輝   2009.04.02

    宋以朗出版《小團圓》,在前言部分已經清楚說明背後理由。

    若容我多口闡釋,化繁為簡的說法就是:張愛玲那句「把《小團圓》銷眦」只是寫在信函內而不是遺囑裏,遺囑說的才是「最後決定」,信函提的只是「初步意向」;宋以朗有責任執行她的遺囑決定,但沒責任落實她的信件意向。因此,不予銷眦,反予出版,在法律上完全說得過去。

    至於在情理上,宋以朗亦引用了另外一些材料,充分說明張愛玲其後多番改變心意,有時候向出版社編輯答應一定修訂好作品內容,絕對不會辜負讀者期望;有時候更動手具體寫下修訂筆記,或在報紙的空白邊緣,或在信封的背面空間,想到就寫,反映了她是對修訂事宜念茲在茲的。她對一位台灣作者說過,「現在我寫作是為了對自己還債」,她是極有責任感的人,不把債還清,她是不會快樂的,雖然她彷彿自廿八歲以後便沒有快樂過。

    出版《小團圓》,合法合情合理,我是這樣相信的。至於台灣有女學者指摘《小團圓》是「合法盜版」,我認為只不過是「潔癖」作祟,跟張愛玲晚年由早到晚懷疑身上頭上有虱子一樣,只是自找的煩惱。

    作出這樣的決定,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容易的。蘇珊桑塔格死後,兒子把她的少女日記編輯出版,並在前言首段寫了感想,頗具啟發,由於原文鏗鏘有力, 我懶得翻譯了:

I have always thought that one of the stupidest things the living say about the dead
is the phrase "so-and-so would have wanted it this way." At best, its guesswork;
most often it is hubris, no matter how well intended. You simply cannot know.
So whatever else there is to be said about the publication of Reborn, this first
of what will eventually be a three volume selection of Susan Sontag's journals, it's
not the book she would have produced ... instead, both the decision to publish and
the selection have been mine alone. Even when there is no question of censorship,
the literary dangers and moral hazards of such an enterprise are self-evident.
Caveat lector.

    這就是了。台灣學者指摘《小團圓》是「合法盜版」,等於預先假設而且確信張愛玲的真實願望,即使道德情操純良可敬,立場取態未免流於自大。教授想的事情未必都對——連張愛玲自己亦有猶豫,後世女子豈能以「愛護」之名譴責《小團圓》之出版決定?

    印出書來,便是功德。福爾摩莎女子,應該看清此點。


(人民网-读书频道)  张爱玲之逝 海上繁华梦成空    潘飞   2009.04.02

  儿时梦想的橙红色的年代已经渐渐褪色,生命的基调不再轰轰烈烈,只剩下了清冷的月光 下那咿咿呀呀的胡琴声。尽管已经在台湾、香港以及进入邓小平时代的大陆重新被人熟知和追捧,然而,身在美国的爱玲还是巧妙地借助了太平洋的天堑,尽量躲避 着人们的注意和打扰。40多年前她和胡兰成的那段乱世之恋被改编成了电影《滚滚红尘》,令无数同样为爱断情伤而烦忧的色情男女们黯然动容。同时,那些静静 躺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故纸堆里的作品也被人们重新翻阅出来,公之于众,这还是没有促使爱玲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依然我行我素,经营着一种隐居般的生 活。远在上海的亲戚们也通过各种渠道邀请爱玲回国,却被她婉言谢绝了。爱玲和姑姑恢复了通信,在中国春节的除夕之夜还通过电话互诉牵挂和思念。当78岁高 龄的姑姑与李开弟结婚的时候,爱玲非常开心,写信表示祝贺,同时,还邀请李开弟叔叔来洛杉矶游玩。1991年6月,姑姑张茂渊在上海病逝,得知消息后,爱 玲给李开弟先生写信,表示了哀悼,并动情地写道:收到来信的前一晚听到有人在窗外呼唤姑姑的名字,爱玲仍然亲切称呼李开弟先生为 “Uncle K. D”,同时特别关心他的健康,不过,爱玲仍然对国内的政治氛围迟疑不定,还嘱咐叔叔看完信之后把信烧掉,免得别人知道了她的地址。而 弟弟张子静后来从一个同宗的本族叔叔那里继承了一份产业,还在20世纪90年代出版了一本回忆爱玲的《我的姊姊张爱玲》,向世人展示了爱玲许多珍贵的故事 和细节。

  在美国隐居的爱玲,整天不离开自己的房门,靠12个小时的电视节目打发无聊时光。偶尔出门,也是为了购买一些日常必用品,比 如咖啡、牛奶、衣架、奶油等,事先总把清单写在银行邮寄的那种小纸张上。甚至,她还在半夜三更时去楼底下拿信,因为怕别人烦扰自己。老年的爱玲,健康状况 渐渐恶化,其中最为打扰她的是皮肤病,这让她一直怀疑房间里是不是有跳蚤,甚至一旦发现跳蚤就会马上搬家,所以,频繁地搬家过程中,她也遗失了不少证件和 手稿。直到1988年,她的皮肤病才彻底治愈,也终于安定下来。此时,她对生活的要求也更加简单,添置的家具都是手提式的,睡的是行军床,唯一不可或缺的 是一台电视机,因为可以帮助她打发孤单寂寥的时光。家里也基本不生火烧饭,她常常用微波炉加热买来的速食或罐头,便可以草草打发一顿。

   尽管爱玲坚持一个人的生活,还是有庄信正介绍的朋友建筑师林式同在她身边,默默地支持帮助着年老体衰的爱玲。虽然林式同从来没有读过爱玲的小说,并不是 她的忠实读者,但是,仍然凭着对于中国文化中侠义精神的崇敬,加上十分敬佩爱玲那种超凡脱俗、无牵无挂的性格。长年无私地陪伴着她。林式同一直在帮助爱玲 搬家,还做过她的房东,甚至在1992年还受爱玲之托担当她的遗嘱执行人。即便如此,两人之间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爱玲还是非常感动于在古稀之年 仍然能得到人与人之间的那份信任和温暖,她对林式同说:“我很喜欢和你聊天。”

  爱玲的刻意躲避反而撩发了人们的更多好奇,1987年 台湾女记者戴文采赶往洛杉矶想去采访爱玲,却被她婉言谢绝。戴文采看见爱玲隔壁的公寓正好空着,马上将它租下来,每天隔着墙壁,观察爱玲那边的动静。终 于,戴文采趁她出门扔垃圾的机会见到了晚年的爱玲,虽然是不甚清楚的一瞥,也让她兴奋了好久:“如见林黛玉从书房里走出来葬花,真实到几乎不真实。岁月攻 不进张爱玲自己的氛围,甚至想起绿野仙踪。”戴文采还把消息告诉了另外一个朋友,却得到了朋友的反感,马上通知夏志清教授,再通过庄信正告知林式同,帮助 张爱玲再次搬家以躲避打扰。

  慢慢的,爱玲的生活更加自闭,甚至在人生的最后一年,连来信都不再拆开,她分明已经渐渐感知到了死亡的临 近,觉得大限来时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她既不需要,更不关心,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人生是在追求一种满足,虽然往往是乐不抵苦的。”早在1992年,爱 玲就为自己的离开安排好了后事,2月14日,通过律师,她立下了遗嘱:(1)一切私人物品都留给在香港的宋淇、邝文美夫妇;(2)立刻火化遗体,不举行任 何仪式,骨灰撒到任何广阔的荒野中。

  1994年,爱玲还出版了自己的最后一部作品《对照记》,选用了100多幅她和家人、朋友的照 片。仿佛文字和话语都伴随她的年华老去,不再意气风发,倒是那些照片,因为将历史那么深刻地凝固着,虽然静默无声,却更加真实和珍贵。同年,台湾的《中国 时报》授予爱玲特别成就奖,以此表彰她对中国文学所做的贡献。为了表示回应,爱玲回寄了一张近照,手里竟然拿着一张7月份的报纸,头版标题是“主席金日成 昨猝逝”的消息,令人触目惊心。不知,是爱玲此时用她一贯敏感的心觉察到了什么,还是命中果真有些定数,对于读者来说不祥的征兆,反而是历经人世沧桑的爱 玲,大彻大悟之后的另一种淡然和超然。

  美国洛杉矶加州大学附近的罗彻斯特街上,有一栋非常时尚的小型公寓,浅色的墙壁,晶莹的玻璃 窗,非常符合爱玲的风格,这就是她安度生命最后时分的地方。公寓的不远处,有两家书店,好几家小吃店,比较方便。在公寓的经理阿妮塔看来,居住在公寓三楼 很少下楼的那个苍老瘦弱的华裔老太太,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分明来自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虽然她很少出门,甚至很少言语,但是她从头至脚都散发着一种 幽暗、沉寂的神秘色彩。她总是去书店和小吃店里逛逛,带着一大卷的报纸信件,或者几块胡桃派、饺子、春卷之类的小吃回来,进了屋几天就再也不见踪影。阿妮 塔好几次与她搭讪,甚至提出可以帮她买些日常用品,都被对方婉言谢绝。阿妮塔观察着她的居室,吃惊的发现竟然没有家具的装点,房间显得十分空旷,只有一台 电视机、一台老式收音机,她坐在灰蓝色的地毯上看电视、听收音机、吃饭、睡觉,甚至都不用碗筷,只用一次性的纸盆代替。

  自从8月份以 来,阿妮塔就感到越来越少见到这个神秘的老人,偶尔碰到,也是分外觉得她的虚弱,时不时还听见她清晰的咳嗽,不过,神态依然安详,背影依然孤独,不理任何 人。一连好几个星期,阿妮塔发现老人门口一卷纸巾放了很久,也不见她出来收拾,敲门没有人应,电话也没有人接,于是,在1995年9月8日的中午,她用备 用钥匙打开了老人的房门,只见老人静静地躺在她喜欢的地毯上,身上搭着一床精致的毛毯,安详地睡着了。

  直到生命终结,爱玲都没有让任何人知晓,也不允许自己成为任何人的麻烦和负担。难怪有人说:“这种最有尊严的死法,是她主动选择的。”从此,她便把生命中的那些显赫、那些辉煌、那些委屈、那些无法真正用言语表达的感动和心痛,抛在了75年的滚滚红尘里。

   再过一天,就是中国农历的中秋佳节,写了一辈子的月亮,早已与神秘之月结下不解之缘的爱玲,无牵无挂地将一切结束了。最后创作的长篇小说《小团圆》即将 杀青,她却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继续着她的阴晴圆缺,在那里,她可以见到她的祖父母、父亲、母亲、姑姑,甚至还可能见到令她黯然神伤的胡兰成和割舍不下的赖 雅,她总是满怀深意地说:“我死之后他们会再死一次。”

  人生怎么可能圆满呢?她在离开的那一刻,才真正获得了永生。

  张爱玲的一生,真是一场无人能解、挽留不住的海上繁花梦。今夜,无人入眠!


(长沙晚报)    出版《小团圆》的道德之殇与弘扬文学之益    2009.04.03

  张爱玲的《小团圆》甫一面世,纠缠于这本书应否出版的道德沉疴随之泛起。2月22日,台湾版《小团圆》率先问世。2月26日,香港版《小团圆》紧随其后与读者见面。该书简体版将于4月份在内地上市。2月27日,台湾大学的张小虹教授在《联合报》撰文,严厉批评张爱玲遗产法定继承人宋以朗推出此书违背了张本人生前遗愿,在情感道义上属“盗版”行为,表示个人坚决“拒买、拒读、拒评”。对此,宋以郎罗列出张爱玲的诸份信件,以证自己并无过错。

  若要进一步厘清张小虹教授的指责与宋以朗的自辩,有必要了解《小团圆》的来龙去脉。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团圆》的诞生始于张爱玲前夫胡兰成的 “逼迫”。1974年,从日本往台湾任教的胡兰成,遭到余光中等作家以及媒体的强烈质疑,最终丢了来之不易的教鞭。在此期间,胡兰成有意撰写自传,其中必牵涉进作品正深受台湾读者喜爱的张爱玲。得知此事,张爱玲不甘被胡兰成牵着鼻子走,这才有了发愤的《小团圆》。

  1975年,张爱玲4个月内完成了初稿,10月份完成了修改、二稿。1976年3月17日,张爱玲誊写完628页、16万字的《小团圆》,并将该书寄给了挚友宋淇夫妇,交待其在台湾和香港两地报上连载,扩大影响后再择机出书。

  宋淇在读完《小团圆》后,给她回了一封长达六页的书信,力劝张爱玲先不发表,而是对文中男主人公邵之雍以及女主人公盛九莉的描述作出较大幅度修改,让胡兰成无空子可钻。因为书中所涉人物近百,绝大多数在现实中很容易对上号,如邵之雍对应胡兰成,盛九莉对应张爱玲。

  而此时的胡兰成在台湾却有如落水狗,无法洗脱的汉奸恶名使他急欲抓住任何一根哪怕只能稍稍转移公众视线的稻草,而作为胡兰成前妻的身份很可能令张爱玲卷入漩涡不堪重责。并非没有先例,拜胡兰成所赐,张爱玲曾登上1945年出版的《文化汉奸罪恶史》。

  宋淇的建议无疑触动了张爱玲。在其人生最后的二十多年光阴里,她不停地删改,但受制于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以及难以割舍的痛楚,直到耗尽余生也未能画上句号。对这本书的出版,她的态度也曾多次出现转折。

  张小虹教授的反对观点是基于张爱玲于1992年的信函嘱托。这年,张爱玲立下两点遗嘱,一是将遗产赠给宋淇夫妇,二是遗体火化后骨灰撒在任何一个无人居住的地方。连同遗嘱一起交到宋淇夫妇手中的还有书信,信上要求,“《小团圆》小说要销毁”。

  宋以朗洗脱背叛“恶名”则缘于一年之后的另一封书信。这封信是张爱玲写给出版社编辑的,信中说,“《小团圆》一定要尽早写完,不会再对读者食言”。自此之后,张爱玲对《小团圆》不再有明确的交待。

  就现存的这些纸墨判断,张爱玲对于《小团圆》的出版是极为犹豫和矛盾的。如果单从嘱托上看,作为张爱玲的遗产继承人,出版《小团圆》却有擅权的不妥,毕竟张爱玲此前有明确表示。至于与出版社的书信,对象不同,似不宜作为随意变更张爱玲嘱托的依据。

  无独有偶,卡夫卡离世前亦曾嘱托好友马克斯 ·布洛德:把我的东西全部烧掉。然而,布洛德违背了卡夫卡的遗言,先后出版了卡夫卡的大量著作。虽然布洛德因此背负了沉重的道义十字架,但正因此,卡夫卡的文学造诣才得以张扬与传播。

  从纯粹的道义上看,张小虹的指责有根有据,无甚挑剔。然而,如同卡夫卡,其作品之所以杰出,恰恰在于布洛德的“背叛”,才得以传世于人。同理,即便道义上可以指责宋以郎的擅权,但从文学角度看,也正是他的这种擅权,才使得张爱玲的文学造诣能够惠及于社会。对张爱玲个人而言,也是完整人生的重要体现。如果说宋以朗在道义方面对张爱玲似存有背叛,那也当是不必过于苛责的善意。


(国际先驱导报)  《小团圆》:张爱玲的解放与死亡    赵菲菲   2009.04.03

    国际先驱导报作者赵菲菲

     胡兰成说得贴切: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
    张迷对张爱玲的书感兴趣,对她的人感兴趣,对她的私生活大概更感兴趣。所以,《小团圆》的问世无异于“天雷地火”,八卦指数突破极限。
    对于这部作品本身,张爱玲是矛盾的。她曾经在给友人宋淇夫妇的遗嘱中说:“《小团圆》小说要销毁。”但同时寄去的另一封信又说:“《小团圆》要销毁,这些我未细想,改天再算。”
     这部号称“有大量性描写的自传体小说”,叙述女主人公九莉在新旧时代交替下的传统家庭里成长的经历,和她的三段恋情,包括与汉奸、有妇之夫邵之雍的纠葛。 张爱玲曾在信中告诉友人:“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那东西是什么,张爱玲没有给出答案。

    爱抚神圣的细节

    张爱玲是细节大师,《小团圆》也不例外。“她永远看见他的半侧面……沉默下来的时候,用手去捻沙发椅扶手上的一根毛尼线头,带着一丝微笑,目光下视,像捧着一满杯的水,小心不泼出来。”
     有些细节真实得可怕,要引起生理反应:“他吻她,一阵强有力的痉挛在他胳膊上流下去,可以感觉到他袖子里的手臂很粗。九莉想道:这个人是真爱我的。但是, 一只方方的舌尖立刻伸到她嘴唇里,一个干燥软木塞,因为话说多了口干。他马上觉得她的反感,也就微笑着放了手。”
    这部小说如同她的其他小说,张爱玲呈现实在的事物,生命的片刻,人生的境遇。没有结论,没有出路,没有救赎。是“注定了要被遗忘的泪与笑,连自己都要忘怀的”。 但,“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那就是作品本身。

    至此与张无关

    张爱玲这样描写《小团圆》里的九莉:“自从写东西,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有人懂,即使不懂,她也有一种信心,总会有人懂。曾经沧海难为水,更嫌自己说话言不达意,什么都不愿告诉人了。每次破例,也从来得不到满足与安慰,过后总是懊悔。”这不就是作者的心声吗?
    张爱玲到底写了,“一笔一画”,“一共有628页”,“浑身火烧火辣烫伤了一样”。
    美国作家纳塔莉·戈德堡写道,把某样事物记述下来的那一刻,你就获得解放,因为你已不再与你的内心争斗;你已接受它们,与它们为伴。
    我相信,张爱玲是获得了解放的。她转过头来,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自己。一切都是真实的,有价值的,重要的。她写出来,把它们变成文字,这是一种“神圣的肯定”。燃烧般的写作过程是凤凰涅磐。
     但她没有“信心”,怕没人“懂”。所以提到“销毁”。作为张爱玲的遗产执行人,宋淇之子宋以朗出版《小团圆》的决定令人尊敬。张爱玲已经不在,她的真实意 图无从考察。宋以朗做出这样的选择,必定基于一个最根本的认识:这是一部文学作品,是艺术,是美。好像一个婴儿,离开母体,有了独立的生命。它不属于谁, 它就是它自己。它应该活下去,迎接自己的人生。所以,从现在开始,《小团圆》已经和张爱玲无关。

    抵达真实的终点

    人变成作家,人生化为艺术。“这悠悠的生之负荷,大家分担着,只这一点,就应当使人与人之间感到亲切的罢?”
    张爱玲借助一本书完成死后的修行,现在好了,她在另一端望着我们阅读《小团圆》时的震惊与快感时,一定是在心里泛起轻冷冷的笑意:你们看,这才是我。
    罗兰·巴特在《作家之死》一文中写道,给文本一个作者等于强加某种局限,给文本划上句号。文本的功用不在起点,而在终点,也就是读者,你和我。
    张爱玲推崇的美国十九世纪文坛巨人爱默生说:好读者成就好书。每本书里,他都找到一些段落,它们似乎躲过其他所有人,明白无误地只为给他听;书的益处取决于读者的敏感;深沉的思索或激情仿佛埋在地下的矿藏,等待同等的精神和心灵去发现。
    德国科学家、讽刺作家利希滕贝格则说:“书是镜子,驴往里面看,别指望照出来使徒。”
    挖矿也好,照镜子也好,现在该我们粉墨登场了。


(上海商报《小团圆》是张爱玲的另一张面孔    张永峰    2009.04.03

提要 正如鲁迅先生当年评价《红楼梦》时所言,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小团圆》的出版,是否可看作张爱玲一种另类的“人民性”呢?

日前媒体上曝出一个惊人的新闻,曾在上海滩红极一时、而今在华语文化圈有着无数铁杆“张迷”的传奇才女张爱玲,其迟到34年的惊世骇俗的遗作《小团圆》在台湾、香港出版,而且,有消息称,“该书简体版将于4月份在内地上市,但具体的删改情况目前还无法透露”。

该书的写作动机和迟迟未能出版的原因与当时在台湾等机会翻身的“无赖人”胡兰成有关,与张胡那段广为流传的虐恋情缘有关,除此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小说内容过于骇人听闻。

小说中大胆披露了她与胡(化名“九莉”与“邵之雍”)的虐恋始末床第风云,极度赤裸的性事描写简直不亚于色情小说,使人无法相信这是出自隽雅深长的 《传奇》作者手笔。这甚至让人认为李安在拍《色·戒》前绝对看过尚未出版的《小团圆》。不仅如此,书中大大小小上百个人物皆有真实所指。除了“九莉”与 “邵之雍”之外,“蕊秋”是张的妈妈,“楚娣”是张的姑妈,“九林”是张的弟弟,“比比”是张的好友炎樱,“燕山”是张在胡之后的恋人桑弧导演,“文姬” 是另一位文坛才女苏青,“荀桦”即著名作家柯灵……。在这些真实的人物之间,没落家族的隐私秘史、种种骇人听闻的不伦之恋、妈妈与姑妈的同性恋、弟弟与继 母的乱伦恋,胡兰成与苏青乱搞,家族男人们的颓废荒淫行径,统统暴露无遗。

众所周知,张爱玲文学的一贯风格可以概括为“苍凉”。她笔下的苍凉世界,不是漆黑无比的深夜,也不是光明战胜黑暗的黎明,而是遥望茫茫夜晚中闪闪烁 烁的万点灯火。她笔下的苍凉人物,在摩登繁华的背后冷静清醒地屈从,痴妄睿智地无奈,但毕竟还有一点认真。正是这种对时代“参差对照”的写法,这种“不彻 底”的人生描写,使得张爱玲的文学与左翼文学、革命文化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而这差异使得她在革命胜利后遭到压抑,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而在后革命时代又极 度流行。

上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经济文化与西方的接轨,人们宣称一个告别革命的时代已经来临,这让人们感觉,90年代以来的上海可以剔除中间的 革命历史,而与晚清民国的老上海对接,90年代兴起对老上海的怀旧风就是一个例证。人们感觉今日国际大都市的上海在“全球化”浪潮中的角色及地位与老上海 何其相似。正是这样的背景下,张爱玲笔下的时尚、摩登、充满异国情调的老上海生活,很符合小资知识分子和城市白领阶层的趣味和情调,符合他们又文化又摩登 又现代的身份想像和生活想像,张爱玲的作品成了小资读物中的首选书。于是,90年代以来“张爱玲热”持续不减,成为新的文化潮流的催化剂。

但是,张爱玲的文学被如此接受其实是一种误读。张爱玲不仅认为代表“人生安稳一面”的日常生活演进是“现代”的表征,她也会同意,代表“人生飞扬一 面”的革命同样是“现代”极重要的部分,是催生现代社会的重要方式,只不过她的文学更愿意表现前者而已。而这一点无疑是对今天借张爱玲来告别革命、消解革 命历史意义的潮流的一个讽刺。

而今出版的《小团圆》,其中对腐朽没落荒唐透顶的上流社会生活的揭示,不仅延续了张爱玲作品惯有的末世凄凉感叹,同时更加验证了革命文化逻辑对万恶 旧世界的判断,这真可谓殊途同归。从《小团圆》来看,张爱玲在《中国的日夜》中显露的“人民性”并非虚假,不过,谁承望她最终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更响亮地宣 告自己的“人民性”?从这个意义上,《小团圆》的出版,对张爱玲、对文化界都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


(明報)  如果.愛    馬家輝    2009.04.03

    是的是的我當然明白歷史沒有「如果」,不管是個人或集體,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回頭做任何假設都是無聊,充其量,除了好玩,沒有半分意義。

    好吧,那就權且好玩吧,讓我們在閱讀《小團圓》的過程裏加入一些「如果」,然後臆想,如果這樣,事情又會怎樣?

    譬如說當胡蘭成逃亡溫州之後又回到上海,心情難免不好,對張愛玲難免有了不太體貼的態度和有失溫柔的語氣,於是張小姐不高興了,本已對他有了覺悟離異之心,此刻更是堅決。更何,她問他一句:你跟小周小姐有沒有發生關係?胡蘭成竟然回答說有,並且附送一句猥瑣的「大概最後都是要用強的」。

    張愛玲乃不回頭,義無反顧地,在流淚喊完一聲「蘭成」之後,離開了。

    此刻如果我們插入「如果」,想像胡蘭成把壞心眼使到底,壓住脾氣,有點EQ,搬出笑臉對待張愛玲,不僅不怪她沒有留他的朋友在家進餐,反而細心地親自下廚,「嗯,愛玲,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來,坐下,好好休息,今個晚兒讓我侍候你」;張小姐聽了,滿心歡喜,多少抱怨,幾分懷疑,全部煙消雲散了。

    又如果當張愛玲問「你跟小周小姐有沒有發生關係?」,臉皮本已極厚的胡蘭成再把臉皮加厚兩分,睜張眼睛,打死也不承認,甚至敢於以身家性命指天為誓, 「沒有!    肯定沒有!我不是這樣的人!你怎可以認為我是這樣的人!」;張小姐聽了,心生高興,即使明知是謊話亦願意相信,儘管眼淚仍是會流的,但那只是感動和感謝的淚水,絕非難過。

    當然再再如果當張愛玲在溫州城外逼胡蘭成在她和小情人之間作出選擇,胡蘭成回答的是斬釘截鐵的「難道我會選她嗎?」而不是迴避地說「好的牙齒為什麼要拔掉?要選擇就是不好」,張小姐亦必收貨,讓他一抱入懷,在菜地路旁,另有一番浪漫。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這樣這樣再這樣,胡蘭成日後逃亡日本,張愛玲仍會思念他尋覓他,便不會留在內地,也不會在美國遇上賴雅,那便是另一段故事。

    這都只怪蘭成太「老實」了。


(文学报)  “张爱玲大戏”何时落幕?   陶方宣    2009.04.03

  张爱玲遗作《小团圆》出版,几乎在华文圈引发了一场“地震”。这一段时间,报刊媒体及网络,《小团 圆》的消息铺天盖地,什么“最神秘的遗作”、“最真实的自传体小说”,什么“在性描写上的大胆超过《色,戒》”。张爱玲还特别在遗嘱中申明“要销毁”,怕 引起误读。凡此种种,着实吊足了万千张迷的胃口——然而,你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吗?张爱玲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期盼着要团圆美满?

  这些年,张爱玲成了大热门,她的“热”一波接一波,刚刚由“中国第一编”邹静之编剧的《倾城之恋》在 央视播出,引起争议无数;隐身多年的《小团圆》又神秘登场,人们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这位才女——我就奇怪,张爱玲遗物就是三四只纸板箱,她又不会变魔术,如 何在去世后的十四年里,每隔三年两载就有新作出笼?一会儿是《郁金香》,一会是《同学少年都不贱》,现在又有了《小团圆》,又有人说她还有《描金凤》未写 完;还有人说,张爱玲其实已经写了《少帅》,只是这部长篇是英文稿——你看看这架式这情景,扑朔迷离真假难分。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透过这些云山雾罩的新 闻,我们分明感觉到,张爱玲是老鼠拖木掀——大头还在后面,这也正是出版商所想要的效果。

  《张爱玲全集》我读过不下十几遍,写张爱玲的书,我也出版了四五本,对她可谓知根知底了如指掌——当年读《郁金香》我就怀疑,生涩过火的描写,漏洞百出的硬伤,这样的文字,真的出自张爱玲之手吗?《同学少年都不贱》也有类似的毛病。只是当时“张迷”一片 欢呼,祖师奶又有“甘露”惠泽人间,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即便我不识时务地说出困惑,也会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现在,又一部更红火也更离奇的 《小团圆》出版,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为什么张爱玲说“要销毁”而迟迟不肯动手,反而啰啰嗦嗦要在遗嘱中交代?销毁一部书稿,不就是划一根火柴么?为什么 如此重要的一部自传,十几年来一直不肯出版?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为了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再卖上一个好价。为什么一向低调、“低到尘埃里”的张爱玲,这一次会 像美女作家那样搞“身体写作“,不但公开写私情写性欲,还自曝堕胎秘闻,这个女人还是张爱玲吗?

  所有张迷都沉浸在发现张氏“佚作”的狂欢之中,包括那些研究专家和出版商,可能只有我这样的傻子在怀 疑《小团圆》的真伪。张爱玲的大热可以拉动内需,形成出版经济增长点,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是啊,真假《小团圆》又与我何干?就在我说这些废话时,又有多少 “克隆者”躲在阴暗角落里挑灯夜战呢?还是平心静气等待看《描金凤》和《少帅》吧,张爱玲的月亮落不下去,张爱玲的大戏也绝不会轻易收场。


(文汇读书周报)    张爱玲《小团圆》是对“大团圆”的颠覆    邰莉莉    2009.04.03

    1976年张爱玲完成了长篇小说《小团圆》,然而因为种种顾虑,生前未能出版。33年后,即2009年2月,皇冠出版公司出版了这部小说,大陆简体横排版也即将面世。日前,记者采访了大陆版《小团圆》的编订者止庵先生。

    周报:《小团圆》当年未能出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怕大家对号入座,尤其是涉及与胡兰成的纠葛;而从皇冠版来看,小说中描写旧式家庭复杂关系,也每每涉及敏感话题,那么大陆版《小团圆》是否有删节?

    止庵:至少我看的校样没有删节。我所做的只是个别文字的订正,举个例子,原稿中或写“阑干”,或写“栏杆”,皇冠版统一为“阑干”,但我发现原稿凡木制者 皆作“栏杆”,水泥或铁制者皆作“阑干”,就没有改。另外,大陆版没有采用皇冠版所加的5个注释。顺便说一下,其中有一个注释错了,“劳伦斯的短篇小说 《上流美妇人》”不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而是《美妇人》(The Lovely Lady),收在1933年出版的The Lovely Lady and Other Stories一书中,大陆有译本,载《英国短篇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12月)。周报:作为一部自传体小说,您如何看待张爱玲与《小团圆》 主人公盛九莉的关系?

    止庵:你可以说张爱玲是盛九莉,但其实也可以说张爱玲是白流苏,是曹七巧等等,作者把自己的一部分投射到小说人物身上,从而塑造形象,这很常见。《小团 圆》毕竟是小说,不是传记或历史。即便书中写了很多真人真事,小说家与传记作者也有着不同的把握,而在《小团圆》中,这种小说家的把握来得特别充分,特别 深切,又特别微妙。

    周报:您认为《小团圆》被称为“张版《今生今世》”是否恰当?

    止庵:一些读者因为胡兰成和张爱玲的关系,可能会相应地特别注意小说中盛九莉和邵之雍的内容,这是读《小团圆》的一个误区。书中还有多重关系,比如九莉和 姑姑的关系,和比比的关系,和弟弟的关系,和燕山的关系,尤其是和她母亲的关系。这些关系有人说不重要,但并非如此。这本书并不是一部传统的写故事的小 说。

    周报:刘绍铭把《沉香屑——第二炉香》、《烬余录》和《小团圆》作比较,并不十分认可《小团圆》。请问您如何评价《小团圆》在张爱玲一生创作生涯中的位置?

    止庵:作为一个在艺术上不断追求创新的作家,张爱玲的作品前后风格发生很大变化。总的来说,结构上是从简单到复杂,语言上是从繁复到朴素。研究者“刻舟求 剑”,所以不习惯,甚至不接受作家自身创作的发展。《小团圆》刻画人物内心的深刻程度,较之早期作品等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团圆》和此前《同学少年都不 贱》的问世,提示我们张爱玲在五十岁以后,创作生涯还有整整一个时期,其成就可能还要超过早期写《传奇》时。《小团圆》是张爱玲结构最复杂的作品,主人公 盛九莉是她笔下最复杂的人物。

    周报:您提出把《小团圆》当作小说欣赏其艺术价值的读法,能更具体谈谈吗?

    止庵:《小团圆》是一部情感小说,一部心理小说。张爱玲一面写出九莉当下的细腻感受,另一面也拉开距离,冷静地观察九莉,也就是说,张爱玲在写作时同时持 有两个视角,她“是”主人公九莉,同时又“俯瞰”主人公。这种双重视角常见于张爱玲的作品中,说得上是她的高明之处。如在《茉莉香片》、《倾城之恋》、 《花凋》、《色,戒》等作品中,每每可以看到她对主人公的处理之残酷,有一种“上帝笑了”的幽默蕴含其中,这大概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这种幽默中国作家很 少有人想到,更难说用文字写出来。

    周报:您怎么看待《小团圆》之于张爱玲个人的意义?

    止庵:《小团圆》是张爱玲对自己一生中的各种感情,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等等的全面清算,而归根结底要清算的是她和她母亲的关系,这也是真正贯穿小说始终 的主线。小说以九莉多年后的一个美梦结尾,这梦的背景恰恰是九莉绝对不能要小孩,她不想她和她母亲的关系重演,“小团圆”的寓意有很大一部分是落在这里。 “小团圆”不是“大团圆”的一部分,而是对“大团圆”的彻底颠覆,生命的轮回到此为止。


(蘋果日報)  邁克們    邁克    2009.04.04

原 本 單 數 的 東 西 忽 然 變 成 複 數 , 總 有 說 不 出 的 刺 激 ─ ─ 別 誤 會 , 這 不 是 誠 徵 標 致 壯 健 孖 仔 搞 3P 的 廣 告 , 雖 然 實 不 相 瞞 , 摟 着 分 不 出 大 小 的 孿 生 兒 共 赴 巫 山 , 的 確 是 我 的 終 極 性 幻 想 ( 之 一 ) 。 近 日 網 上 有 人 看 惡 形 惡 狀 的 張 迷 不 順 眼 , 為 文 狠 狠 批 判 , 居 然 把 這 些 該 殺 的 粉 絲 泛 稱 「 邁 克 們 」 , 就 像 我 偷 練 了 齊 天 大 聖 的 絕 技 , 拔 一 根 毛 漫 山 遍 野 都 是 馬 騮 精 , 教 人 又 笑 又 嘆 。 一 個 孤 家 寡 人 , 何 來 分 身 妖 術 , 貿 貿 然 率 領 大 軍 直 闖 玉 「 們 」 關 ? 何 況 , 張 的 信 徒 之 中 不 乏 有 頭 有 面 的 人 物 , 遠 的 不 說 , 名 采 版 便 有 陳 也 和 塵 翎 , 怎 會 甘 於 被 籠 統 歸 納 為 面 目 模 糊 的 「 們 」 , 知 少 少 的 我 就 算 吃 了 豹 子 膽 , 也 不 敢 扮 代 表 呀 。 還 是 林 奕 華 聰 明 , 一 見 勢 色 不 對 , 大 鑼 大 鼓 與 張 迷 劃 清 界 線 , 避 過 剃 陰 陽 頭 遊 街 繼 而 入 牛 棚 洗 廁 所 的 災 難 。

根 據 那 位 們 外 漢 的 觀 察 , 以 我 為 首 的 嘍 囉 , 最 大 的 罪 狀 是 讀 了 《 小 團 圓 》 這 樣 一 本 哀 矜 而 勿 喜 的 著 作 , 竟 然 生 理 和 心 理 都 莫 名 興 奮 , 手 舞 足 蹈 現 世 丟 人 。 唉 , 真 是 寃 枉 大 老 爺 , 我 用 四 天 時 間 一 個 字 一 個 字 的 讀 , 第 二 天 情 緒 就 陷 入 低 潮 , 以 時 下 流 行 的 標 籤 分 類 , 直 情 患 上 抑 鬱 。 到 了 嚴 重 的 程 度 , 茶 飯 不 思 連 床 噩 夢 , 簡 直 不 敢 坐 在 十 五 樓 的 旅 館 房 間 閱 讀 , 只 好 跑 到 二 樓 開 揚 的 露 台 繼 續 與 九 莉 之 雍 糾 纏 , 直 至 斯 巴 達 克 斯 帶 頭 的 奴 隸 再 一 次 整 裝 待 發 , 「 全 文 完 」 端 端 正 正 印 着 , 才 總 算 鬆 一 口 氣 。 這 副 醜 態 目 擊 的 朋 友 不 少 , 其 中 一 位 還 幸 災 樂 禍 建 議 : 「 快 快 寫 你 的 自 傳 , 書 名 就 叫 《 我 和 我 的 胡 蘭 成 們 》 。 」


(晶报)    止庵:这是她的集大成之作    黄今    2009.04.04

1976年张爱玲完成了长篇小说《小团圆》,因为种种顾虑,生前未能出版。

  皇冠出版公司今年2月在港台地区出版了这部小说的繁体竖排版,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简体版也即将面世。日前,简体版《小团圆》的编订者、著名书评人止庵先生接受了媒体的访问,回答了读者关心的问题并发表了自己对这本书的看法和感受。

  在其写作谱系中占重要位置

  问:《小团圆》当年未能出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怕大家对号入座,尤其是涉及与胡兰成的纠葛;而从繁体版来看,小说中描写旧式家庭复杂关系,也每每涉及敏感话题,那么简体版《小团圆》是否有删节?

  止庵:至少我看的校样没有删节。我所做的只是个别文字的订正,举个例子,原稿中或写“阑干”,或写“栏杆”,皇冠版统一为“阑干”,但我发现原稿凡木制者皆作“栏杆”,水泥或铁制者皆作“阑干”,就没有改。另外,简体版没有采用皇冠版所加的5个注释。

  问:作为一部自传体小说,您怎么看待《小团圆》之于张爱玲个人的意义?

   止庵:《小团圆》是张爱玲对自己一生中的各种感情,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等等的全面清算,而归根结底要清算的是她和她母亲的关系,这也是真正贯穿小说始终 的主线。小说以九莉多年后的一个美梦结尾,这梦的背景恰恰是九莉绝对不能要小孩,她不想她和她母亲的关系重演,“小团圆”的寓意有很大一部分是落在这里。 “小团圆”不是“大团圆”的一部分,而是对“大团圆”的彻底颠覆,生命的轮回到此为止。

  问:您如何评价这部小说,有港台论者说不如《倾城之恋》这些作品。

   止庵:《金锁记》、《倾城之恋》都是张爱玲二十多岁的作品。她的风格后来有变化。读者或者评论家看惯了某一阶段的小说,对这变化不能接受。这不是人家写得 不好。我从来就不认为《金锁记》、《倾城之恋》是张爱玲的巅峰之作,她一直在发展,经过好几个阶段。《倾城之恋》、《金锁记》是她最早写的东西,写法还比 较简单。《小团圆》就不那么简单了。

  问:不简单体现在哪些方面?

  止庵:她以前写的是某一时空中出现的事情,《小 团圆》写的是多个时空交错的事情。所以有的人看不惯。《小团圆》至少有三条基本的时间线,第一条是九莉在香港,港大要考试,然后打仗,回到上海,跟邵之雍 恋爱,又跟邵之雍分手,再跟燕山恋爱,又跟燕山分手,这是一条时间线;还有一条时间线是这之前,一直到九莉很小的时候;还有一条是第一条时间线后面的九 莉,最晚写到她三十九岁。三条线上的不同片断交错拼接在一起。她早期的小说没有这种写法,只有一条时间线。《金锁记》写曹七巧的一生,按着时间顺序呈现出 一个个情景。《倾城之恋》也是这样。《小团圆》不是这么写的,所以好多人看不惯,但这种手法在现代小说里是很常用的。如果把《倾城之恋》、《金锁记》视为 终极的话,那你就没法接受这部小说了。

  问:您认为这个小说在张爱玲的写作谱系中处于最重要的位置?

  止庵:这是她 的集大成之作。张爱玲的创作有所变化,有所发展。我们刚才谈到的《金锁记》、《倾城之恋》是她1943年的作品,从1944年写《年青的时候》起她就开始 变化了。到1945年她写《留情》的时候,就跟最早的作品差别很大。1947年之后她开始写比较通俗的作品,如《多少恨》、《郁金香》、《十八春》、《小 艾》。50年代中期她到香港,写《秧歌》、《赤地之恋》,风格又一变,追求“平淡而近自然”。到70年代,她重新主要以中文写小说之后,风格又一变。《小 团圆》的写法和她另外三篇作品《相见欢》、《浮花浪蕊》和《同学少年都不贱》很像,这些都是同时期的作品。同一时期还有《色,戒》,但《色,戒》的写法没 那么复杂。如果只盯着人家早年的一两篇小说,沉迷其中,而拒绝接受作者自己的变化和发展,这样的读者未必高明。

  问:读过《小团圆》能很明显地发现,很多人物都和张爱玲现实生活中的人物能对上号。

   止庵:《小团圆》里不少人物,都能跟现实中的人对上号,但事情是不是对得上号就不知道了。大概有十几、二十来个人物都能跟张爱玲现实生活中的对上号。譬如 蕊秋对应母亲,楚娣对应姑姑,九林对应弟弟,比比对应炎樱,邵之雍对应胡兰成,燕山对应桑弧,荀桦对应柯灵,虞克潜对应沈启无,还有个向璟对应邵洵美。但 是能对人未必能对事,能对事未必能对细节。怎么说它还是小说,否则为什么人物不叫本名,还要另外起个名字。

  对其一生情感的总清算

  问:您之前给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作过序。很多人在读《小团圆》的时候都会特别关注张、胡的关系。

   止庵:这个就是读《小团圆》的一个误区。九莉是这本书的女主人公,但是邵之雍不算是男主人公。邵之雍第四章才出场,第三章就占了全书的将近四分之一,所以 邵之雍出场的时候小说已经到了一半了。后面还有好多篇幅没提他。不是说九莉和邵之雍这部分不重要,但是这本书绝不是只写他们俩的事。实际上书中最重要的还 是九莉和她母亲的关系,这才是真正贯穿始终的关系。小说结尾她说九莉绝对不要小孩,她不想她和她母亲的关系重演,“小团圆”的寓意有很大一部分是落在这 里。

  问:您说这本书里最重要的是九莉和她母亲的关系。但张爱玲自己说:“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爱情中的百转千回。”

   止庵:我觉得这个小说是一部感情小说,爱情肯定在感情里占有很大的成分,但此外还有亲情、友情。从篇幅上来考虑,爱情并不是最主要的,但是爱情肯定是很重 要的,比如小说最主要的一条时间线截止于九莉三十岁,为什么截止于这儿呢?就是因为她和燕山的感情结束了,人生的一个阶段结束了。大概她一生的爱情也就结 束了,写到以后找的汝狄,就是赖雅的原型,只写了打胎这一件事。从最开始,九莉跟安竹斯之间若有若无的那么一点情感联系,到后面跟邵之雍的纠缠,再到燕 山,后来燕山也跟别人结婚了,作者说的“爱情”不单指九莉跟邵之雍之间的爱情,邵之雍只是九莉爱情历程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从前我在一篇文章里说:早期的张爱玲仿佛《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晚期则有点儿像《金锁记》里的曹七巧了。《小团圆》就好比是曹七巧所写,这本书就是要把自己那段时间里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情感都理清楚,不留情面、无所顾忌地来个总的清算。

   这是一部情感小说,更是一部心理小说。比如九莉跟邵之雍,一开始她爱这个人,后来她恨这个人,再后来她觉得没意思了。这个层次变化写得非常清楚。当初我给 《今生今世》写序的时候,就说不能光听胡兰成的一面之辞,需要旁证。在张爱玲笔下把这个神话解构了。《小团圆》肯定有针对《今生今世》的意思,但把它人间 化了,实在化了,有血有肉。

  问:《小团圆》的出版也颇为传奇,而且富有争议,对此您怎么看?她遗嘱中曾说要销毁这本小说。

  止庵:她1992年遗嘱中说要销毁这个手稿。但是后来皇冠出版社出《张爱玲全集》,书目里又列了《小团圆》,而这本书她自己也并没有销毁。

  问:她的态度似乎有些矛盾,您觉得这个矛盾是为什么?

   止庵: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这本书有两个读法。这里有个真假的问题,是拿它当小说来看,还是当传记来看。它在多大的程度上是真的。我想简体版出了之后可能有 更多人纠缠于这个问题,这也是宋淇当年担心的。很多人可能不拿它当小说看。这本书出版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很多人可能都还会纠缠于这个事是真,是假,到 底有没有这回事,这些问题里面。

  说到作者的遗愿,我一向认为创造物的价值大于创造者的价值。作家创造出作品,如果他自己动手销毁,那没话说;假手于其他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这就叫“被背叛的遗嘱”。但是能不背叛吗?这是人类的财富。

  □编后

  看她纠结到老

  在豆瓣上和“张迷”交流,大家的统一体会就是,看得极慢。我亦然,断断续续20多天,从繁体版刚推出直到简体版即将上市。

   就像张爱玲自己说的一样,大家对这本书的兴趣绝对不会来自书本身,这也是她这本书写得不容易读的节点:她有话想说,又怕说了跌了身段。原本感情这种事情, 让“无赖人”(张爱玲与宋淇的通信中这样称呼胡兰成)拿来当炫耀的资本,已是让她难堪。套用亦舒师太的话“不争,就是无能,一争,便成泼妇”,不能做泼 妇,又有点忌讳世人把无赖人对自己初涉情场碰到的这无赖人无赖事的说法当成了正史,所以她还是选择了说。

  但说得太隐晦,太扭捏,往往一个场景后面跟着的心理描写是当时的张爱玲以及十几年后的张爱玲。让人不得不在不同的时空和视界中跳跃。

  22岁没谈过恋爱的九莉遇到38岁曾经沧海的邵之雍,那不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对决,而是骨灰级玩家和小菜鸟的游戏,这场游戏的惨败让孤傲乖张的张爱玲要在几十年之后还要来细细回忆。

  看着她用曹七巧的口吻刻薄着自己刻薄着邵之雍刻薄着蕊秋刻薄着三姑刻薄着全天下,套用最流行的用语,那就是很虐很纠结。

  一切都在最暗处,撕开来,也没有光。

  为了个“无赖人”,几十年后,尽管写作时张爱玲和朋友的通信中极力撇清,强调说一切都已过去,写的不是自己现在的感受了——但没有切肤的感受,又怎会把每一个感受力透纸背?

  书中与无赖人成鲜明对比的,是燕山(即桑弧),如果张爱玲不写出来,恐怕永远没人能做实他和她之间曾有私情,尽管坊间有些猜测,但桑弧这样的男人却一辈子都没有说过,作为一个男人的应有的义,比“无赖人”可高太多了。

  只可惜,爱情面前,仿佛人人都是受虐狂,张爱玲透过九莉的嘴说,她看到燕山的结婚照,想到的是燕山和他太太亲密的场景,但是对邵之雍,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情景。

  不能想,是因为不能接受,是只想记住他对她是唯一。

  这个春天,我们极缓慢地看着《小团圆》,听着关于这本书各式各样的新闻和脱口秀,眉飞色舞地做着她的受虐狂。

  因为,我们看她为这样的“感情”纠结到老,而能让人纠结到老的情怀,如今已属天外来物。(张楠)


(晶报)    她所留下的,只是五内俱焚的一个人    苏七七    2009.04.04

  把《小团圆》这个专题一直留到今天才来报道,是希望能够名正言顺——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传来的消息是,简体版《小团圆》已定于清明运向全国各地书市,深圳读者在4月10日左右就能在书店买到这本期待已久的张氏遗珠。

  这是本信息量庞杂的小说,很多已特意到香港买了繁体版先睹为快的“张迷”这样说。这本小说在结构、写法以及揭秘历史等方面与张氏过往作品都有极大不同,当然,也是其价值所在。

  本周《晶报图书评论》与您一起,解读这本今年第一季度最具话题性的长篇小说。

  这些年来,断断续续读新“出土”的她的一些小作品,书信。零散单薄得更增怅惘。好容易拿到一本这样厚的《小团圆》,有悲喜交集之感。书看得很慢,看到九莉爱上之雍,不是替她,替张爱玲,简直就是替自己着急,难受,作茧自缚,想哭而哭不出来,做了一夜恶梦。

   张爱玲在给作品继承人宋淇的书信里说,这本书要写的是“一个热情故事”,写“爱情的百转千回,到一切都幻灭了之后还有点什么在。”这种热情是飞蛾扑火式的 热情。她冷得太久,见到一点光一点热,能照亮自己煨暖自己,就全身心地投奔。她有一篇早期的散文,题名就叫《爱》:“于无涯际的时间的荒野,没有早一步, 也没有迟一步,就这样遇到了。”这是天真浪漫的少女想像,因为总在情节细节上显得世故老练,让人忘了她其实最天真最实诚。这段爱情故事,写得远远超出了一 个通俗小说的水准,甚至于超出了《倾城之恋》——因为是在一个没有爱情立足的地方写出一个爱情的肯定式。时间,地点,形势,人,关系,没有一项对头,没有 一项是“好的”,而“她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嘹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 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与生命里无论什么别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

  一边是她对历史,对世界有这样一种 冷眼旁观里来的绝对虚无,一边又把爱情这样地放大与隔绝。这自然是一个悲剧。但她对她的爱情不反省。她只是去做一个称职的艺术家:老老实实写每一阶段的感 受,一个个字都像是经过良心称过。在文字上,她有严格的道德感,她不用一个之前之后的标准来评判此时此地的感受,这些感受是她未受污染的“记忆”,是她的 天赋,也是她的痛苦。她对胡兰成的爱,不是超越性的爱,也不是无是非的爱,只是幼稚的爱——幼稚的爱比方孩子对母亲的爱,是没有大千世界的重重关系的,只 有温暖、理解和安全感。而片刻的温暖、理解与安全感,又“成全”了她,被她放大为整个世界的爱。

  写幼稚的爱写得不通俗,不在于张爱 玲的文字好,比喻好。而在于她尽心尽力地“真”,或者说,她不肯或不会“做作”。一个“红了脸低下头”去,马上跟来一句反省:“是真的还是在演戏?”白流 苏是擅长“低头”的,而张爱玲不擅长调情。她不调情,直白地近于粗鄙地写幽会,这些混合在爱情里的她的尊严与笨拙,与内心里热烈的浪漫,汹涌的软弱,成为 一个“参差的”对照。如果一个喜欢她的读者,是要心疼她的。

  也因此,当这个爱被否定掉的时候,带来的不只是从一个幼稚阶段的成长。 而是一下子就枯萎了,老去了。对于她,爱不是一个技艺,可以磨炼成熟,而是一颗真心,捧出来,一历劫,就成灰。她把这个爱的幻灭过程写得历历在目,每一个 细节和情节都惨痛。她识破了他的爱,也目睹了自己的爱的破败。也照样都是感受和评论,没有反省和分析。永恒的金色一下子就只是镀的薄金,斑驳剥落。她似乎 也说不出来他到底坏在哪里,只有“憎笑”。胡兰成说:“你能这样痛苦也是好的。”对于他来说,生存是绝对的,其它一应虚无,都可以是“好的”,而对她来 说,感受是绝对的,她凭着自己的一缕不绝的感受在人世间摸索,痛到骨子里了,就写出来。而就像她写肯定式,有她自己的高度一样。她的否定式也有她的高度 ——因为她还是硬气地不借外在的标准,孤凭一心,只求心证。她是一个这样绝对的个人主义者。

  一个个人主义者也是可以立足的,如果自私,一个现成的例子就是胡兰成。张爱玲的个人主义账目分明,她最怕欠别人的,把欠别人的牢记在心,要还给母亲的钱,要还给胡兰成的钱,仿佛不如此割肉剔骨地把欠的都还清,她没法干干净净地做回她“一个人”。

   《小团圆》的前半本头绪纷纭,是《烬余录》加《私语》的扩大版。她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这半本书就写一种爬满虱子的恐怖感。在一个曾 经辉煌的家族里,经历着物质与情感双重匮乏的折磨成长。只有精神是不匮乏的,一直还有书看,有书读。《小团圆》里常提到某个小说或某个电影,作为参照,在 文字的世界里,她一向自如,包括生活中最不自如的地方也能自如地表达。但在生活中,也是她的性格才有这个故事。在《小团圆》里,有一种弥漫着的荒谬与茫 然。这种荒谬与茫然的结果使她更麻木、更直白地去描写。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身边的人、她的长辈,更自然、更充裕、更温暖地处理这些事情,她在一个变态的世界 里成长,就像《金锁记》,而她没有被枷角劈死,只是努力逃脱,并一直处在逃不脱的阴影之中。

  如果……如果不是香港打战她得回到上海呢? 照她那样拼了命读书,她多半考上了奖学金去英国,又或者抗战后她不那样自暴自弃地消沉,很快回香港去继续学业,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但她生性不是这样振奋 的人,她属于一个沉落下去的家族,时代。《小团圆》的开头和结尾呼应得很生硬,定的是一个“惨淡”的等待的调子。她在等待一次大考,而等来的是战争,爱 情,幻灭。这一切都始料未及,而“惨淡”是一个先兆,一个预言。


(东方宽频 )   张爱玲遗作将出版 遗嘱情感皆成话题    2009.04.04

新娱乐在线消息 4月8日,张爱玲的遗作《小团圆》将在内地发行,没想到,原本一本普普通通的小说的出版却引来一片争议,因为张爱玲在去世前曾经留话说,要销毁这本小说的手稿。但是为什么这本书又突然重现江湖了呢?其中到底涉及了哪些隐秘的话题让张爱玲晚年要痛下杀手呢?

 自由撰稿人周俊生:张爱玲既然有明确的遗嘱,这个小说要销毁,不能出版。(现在出版)这算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见利忘义吗?只顾赚钱吗?

  沪上知名自由撰稿人周俊生所指的小说,正是即将在内地发行的张爱玲旧作《小团圆》。今年的2月26日,该书已经率先在港台地区出版。但是周俊生却指出,张 爱玲曾在自己的遗书中明确写道要销毁《小团圆》的手稿,这份遗嘱当时交给了张爱玲的好友、也是她的遗嘱执行人宋淇夫妇。但是就在张爱玲去世14年之后,宋 淇的儿子宋以朗却公然出版了这本《小团圆》,这完全是一种见利忘义的做法。

 自由撰稿人周俊生:她(张爱玲)这是对朋友(宋淇夫妇)的一种信任。宋淇是做到了,但是到了他的儿子这一代,却给它(《小团圆》)出来了,做了这些背叛朋友的事情。

 针对这样的质疑,新娱乐在线的记者越洋连线到了现在居住在美国纽约的宋以朗,他表示手中的确握有张爱玲本人的遗嘱,但是遗嘱上只写了张爱玲去世后所有的财产以及全部小说的版权,都归自己的父母、也就是宋淇夫妇所有,却根本没有提要销毁《小团圆》的内容。

 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系主任教授许子东:她(张爱玲)说这本书要销毁,是在和宋淇的通信中说的,不是正式的遗嘱。从法律角度上来说,宋以朗并没有违法。

 而宋以朗本人更是道出了作为张爱玲遗嘱目前的执行人、自己进退维谷的尴尬处境。

 张爱玲遗产执行人宋以朗:如果我销毁了这部小说,一定会有很多批评,很多人会拿出证据说张爱玲不想要销毁这部小说啊。那如果我出版了,又有很多人会说张爱玲是想销毁的。所以我决定出版,并且接受指责。因为无论怎么做,总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而《小团圆》的出版之所以引起这样大的关注,除了牵涉张爱玲遗嘱的争论之外,更重要的是它本身的内容相当隐秘,早在该书正式出版之前,业界就广泛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那就是《小团圆》极有可能是张爱玲描写自己真实感情生活的自传体小说。

 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系主任教授许子东:它(《小团圆》)里面的情节和她(张爱玲)个人的经历非常相似。很难想象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太在回想自己二十几岁的一段初恋,而且这个男人又是让她伤透了心,可是她还是能这么细节地叙述当时的一些场面、情绪。

 作家张爱玲研究者淳子:我会读到号啕大哭。完全不是因为文学美学的震撼,而是张爱玲命运对我构成的一种震撼。

 在小说《小团圆》中,女主人公九莉与张爱玲有着极其相似的成长背景——父母离异、与姑姑相依为命、还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大15岁的中年男子邵之庸。书中对两人之间恋情的描写也被一些常年研究张爱玲的学者看成是张爱玲和男友胡兰成之间的“翻版”。

  作家 张爱玲研究者淳子:半夜胡兰成要走的时候,张爱玲还关照他,光着脚走过走廊,走出门再穿鞋子。是怕姑姑听到,知道她留一个男人在家里睡觉,多么委屈。但是 胡兰成偏不,胡兰成说我是一个男人,我要是正好撞见你姑姑,我是赤脚的话,那多不体面。胡兰成坚定地要穿着鞋子,走过走廊走出门。于是张爱玲又有这样一段 描写,她听到了脚步声,于是她想姑姑一定是听到的。

 书中的九莉对邵之庸一直不计回报地复出,但最终也没有换来安稳的婚姻。之庸不断在外面 沾花惹草,还公然带情人与九莉见面,这一切都让九莉感到十分痛苦,而这与张爱玲现实生活中和胡兰成经历的感情波折也惊人地相似,只不过现实中的张爱玲选择 了默默承受,而书中的九莉则回归了率真的人性。

 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系主任教授许子东:胡兰成把张爱玲描写成一个非常飘逸,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他跟别的女人有来往,张爱玲也不做任何的反对,好像很坦然。可是在小说(《小团圆》)里,九莉就很在乎男主人公有没有跟别人,这是一个非常实在的、女性的人性的心理。

  而除了和胡兰成之间的感情纠葛,张爱玲还在小说中罕见的披露了她与第二任丈夫赖亚之间的往事。36岁时,张爱玲移居美国,并嫁给了年长自己30岁、还中过 风的美国作家莱亚。婚后,两人的生活十分清苦,张爱玲还曾因此打掉了腹中的孩子。这一残酷的往事,在《小团圆》中也有着相关的描述。

 作家张爱玲研究者淳子:小说当中的主人公,九莉看着这个胎儿从她的身体里面出来,把他放到抽水马桶里。

 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系主任教授许子东:在最甜美的初恋的时候,描写了一个非常残酷,在马桶里打胎的情节。然后两面都用了同样一句话,女人总是要经历这样的感觉。

  也许正是基于对自己隐私的保护和对事件中几位当事人负责的考虑,张爱玲在晚年才有了想要销毁《小团圆》手稿的想法,不过不论张爱玲本人的遗愿是否真的如 此,《小团圆》的出版却已经铁板钉钉。据了解,该书今年2月在港台地区率先出版后,短短40天就登上了所有图书销售排行榜的前三名。而本月8日在内地上架 后,关于这本书的争论与研究恐怕还将继续白热化。


(明報)  有沒有發生關係?  馬家輝  2009.04.04

  《小團圓》裏那句「你跟小康小姐有沒有發生關係?」令我啞然失笑。唉,太不張愛玲了。怎麼會是張愛玲呢?這樣的誠懇但又這麼天真的問題,怎麼會出自張小姐的口呢?
  
  從認識胡蘭成的第一天起,通透聰慧如張愛玲沒理由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和對男女關係懷抱什麼「情色視野」,跟一位年輕護士緊密交往了好一陣子,怎麼會,你說吧,怎麼會沒發生關係? 明乎此, 仍要問,便是明知故問了。
  
  張愛玲明知故問,一來當然因為對此着緊,二來想必是企圖藉此確認心底決定,不讓自己有機會猶豫改變。在胡蘭成點頭答「有」的一剎那,張愛玲可能在心中感嘆,老小子,你竟然懶得對我說謊瞞騙,那就別怪我要離開你了,這一切,責任在你不在我。
  
  畢竟是女人; 張愛玲的最後決定,畢竟與有沒有「發生關係」大有關係。
  
   記得我寫過這樣的小故事嗎?——台灣女作家季季的前夫楊蔚,坐過牢,因他是共產黨第三國際派來的「匪諜」,與一名女同志從內地赴台後,男的混進員警系 統,女的則在基隆港旁的木屋賣淫,從軍艦和港務人員口中打探情報。出獄後的楊蔚,有一天接到電話,是剛出獄的女同志找他求助,兩人見面,恍如隔世, 慨嘆了一番理想夢碎之後,他把口袋裏的錢都掏給她。
  
  楊蔚後來把詳情告訴妻子,又是感嘆一番理想幻滅, 幽幽地說:「我送她去搭車回基隆的時候,把錢都給她了,除了錢,我真的不知道還能給她做什麼……」
  
  季季聽着,半天沒講話,終於開口,問的就是這句: 「你睡過她沒有?」
  
  老來撰文憶述此事,季季仍有餘恨。
  
  大時代的悲哀故事,管你忠黨愛國也好管你漢奸賣國也罷,在許多女人的心理天秤上,最具重量的尺度終究是自己的男人「睡過她沒有」。
  
  張愛玲之於胡蘭成,未能免俗。
  
  有沒有發生關係,茲事體大,不是不關心你逃亡悲苦,也不是懶得理你性命安危,只不過最最最要緊的是你的生殖器的主權歸屬,過不了這關,其餘免談,恩盡義絕,我們game over。
  
  也因此,讀《小團圓》,我們讀得心痛。


(天涯社区张爱玲隔空一指禅--凑趣《小团圆》讨论    泡泡不怕    2009.04.05

受朋友推荐,今晚终详看了社区里关于<小团圆>的长篇讨论.热血沸腾.作为千万中的一个读者,我也有关于<小团圆>的读后感.贴之,示爱书之意.
  
  
  张爱玲一向惜字如金。名盛如花的年轻时,是为了避怯,
  像她母亲说的,“没有经验,只靠幻想是不行的”。
  20多岁的她,为避免显出自己对实际生活的无经验,
  聪明地用留白的方式,创造了个人的文字异想世界。
  
  《小团圆》惜字,再也寻不到“怯”场。
  1975年,动笔写此文时,张爱玲已经55岁了。
  
  我在南京,曾听朱天文,不悦别人拿自己文章与张爱玲比较。
  她的理由是,张的文字多写在25岁前,而她已经50岁了。
  有了很多的生活积累,尘世间跌打滚爬的肉身与眼界,
  已非当年不黯世事年龄的张爱玲所能及。
  唐诺也曾说,“现在再拿张爱玲来比,看低了朱天文和《巫言》”,
  他甚至还回顾张的以前小说,看她用短句直裁世事,
  还叹息“这孩子,真不容易!”
  
  《小团圆》没出前,这些话都是成立的。
  包括几十年来,胡兰成不倦地在文中嘴里对外传达与描述的张爱玲,
  都是按例成立的。
  甚至陈丹青、朱天文等等这些人说,
  胡兰成的修养与诗书如何之精之美,都是成立的。
  
  我厌恶那些所谓“张派”的伪绅士,说此书违背张爱玲意愿,
  抗议有关方面出版此书,并且拒看《小团圆》。
  这只能说,他看书有功利之心存在。
  不是为了阅读本身可以令个人灵魂净化。
  故纸堆里的恩怨八卦在今天,早已经不是重点,
  重点是,55岁的张爱玲还可以给我们这样的读者带来什么?
  
  我迫不及待但亦是深思熟虑地发表自己的读后感:
  晚年的张爱玲,因这一本,再创华文文学高峰,
  她的《小团圆》放在任何时代,都能够安置得下。
  
  阅读《小团圆》,难免会对应真人真事,因为它事实上也并非小说,
  而是张爱玲的血肉真身活过的一段真实人生。
  然而,对照华文世界里,还有哪一个能够用这样的凛冽锋利的笔风,
  以当事人亦是旁观者的身份,那么真切地还原自己的“真实历史”的?我没有看过。
  
  几乎所有的所谓“回忆录”,都或多或少地带有美化的感情色彩,
  那些回望与回顾,几乎无一例外都晕染着暮年敬老的昏黄暖光,
  光晕使过往的不堪、痛苦、卑劣、猥琐都变成了岁老名隆的“光荣附属品”。
  
  所谓的“胸怀宽广”、“怜悯慈悲”、“从容淡定”,
  正是我们中国人,最容易在回首时犯的虚伪毛病——粉饰人生。
  
  张爱玲的卓而不群,傲睨众生,
  正因为她狠狠地“真”!真实地面对所有的真实,
  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她自己。
  
  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中,一直潜心推祟“真善美”,
  但是,事实上,我们的教育、习俗与环境,却常常将之颠倒秩序,
  把“美”放在第一位,是社会一些受过教育的所谓知识份子,
  尤其是很多文人无意识地推祟的生活方式——胡兰成就是这样一个代表。
  
  很难有中国人真实地照见过自己的样子。
  照妖镜,都是照的别人,不是自己。
  
  阅读张爱玲的《小团圆》,我数度悲凉的想“伏案而哭”,
  我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伏案”两个字,后来,我明白了,
  没有一个现实的依托,我没有办法哭出来,
  因为,我也已经习惯了不能赤裸的生活。
  
  哪怕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桌子,
  也可以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外在的修饰与装帧,
  不是那么惨烈地暴露在某种光照下。
  
  所有的装饰都是美化,都是粉饰。
  胡兰成中晚年不断修炼的曼妙文字,就是在不停地装饰自己,
  他的人生境界终究还是低。
  
  终究,还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张爱玲也曾经对自己发出过这样的感慨,
  但是,《小团圆》出手后,
  精简的文字已完师成了真正的高妙,
  她没有姿态,有的只是忠实当时人性、彼处人生的冷静描绘。
  那将一切虚伪剥离的冷酷目光,所及之处让每一个微小生命体都无法遁形。
  那冷酷,不是我们想象的鲁迅式的,
  而是深知人性和生命的规律后,包裹着爱和神性的苍凉穿越。
  
  张爱玲的人生里,当然并不全是胡兰成,
  但他是重要的,她自然并不否认,因为事实不能否认。
  对于他常年的指指点点,
  隔了近几十年后,55岁的张爱玲终于用《小团圆》,
  回敬了一个——不是苍凉的手势!而是一个手指!
  
  “她再看到之雍的著作,不欣赏了。是他从乡下来的长信中开始觉察到的一种怪腔,
  她一看见‘亦是好的’就要笑。读到小康小姐嫁了人是‘不好’,一面笑,不禁皱眉,
  也像有时候看见国人思想还潮,使她骇笑道:‘怎么还这样?’”
  
  你看,
  这手指只轻轻地一下点向了胡兰成的天灵盖,
  顿时,胡兰成耗其一生精心装帧的一切,瞬间就灰飞烟灭。
  ——张爱玲,已经闭关修成了“一指禅”。
  
  但是,张爱玲不是圣人,她没有整个灵魂过了“铁”。
  她很可怜地说,“我喜欢人生”。听之,令人悲恸。
  
  “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
  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
  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
  
  这是《小团圆》的开头,也是结尾。
  等待?她在等待什么?
  也许,答案不是一个。
  
  《小团圆》等到今日问世,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
  过尽千帆,仍皆是。


(北京晨报)    骨肉焉得小团圆    陈家萍    2009.04.05

  看《小团圆》,心里有满屏满屏的字涌出,不乏粗大的黑体字:原来……原来……

  原来,她是和胡兰成唱擂台戏的。

  胡兰成极力渲染张胡恋之纯,“两人怎样亦做不像夫妻的样子,却依然一个是金童,一个是玉女。”最初看到这句话,我也曾皱眉不迭:拥美无数的胡兰 成以“金童”自比岂不大荒唐!风月场高手都是“金童”,满世界的男人该脏成什么样子?“玉女”又该不堪成什么?!再说,他会舍得让张爱玲依然女儿身?这些 内心嘀咕时时有。如今看来,他笔下惯于粉饰是有的,但也有自己独有的女性观,以为爱她的最好方式便是将她推上“玉女”宝座。尽管他有意无意地将她写成众妾 中的一妾。无论如何,他笔下留情,带着清洁设备,不肯有一点点“秽亵”——这个词《小团圆》里多处出现,充分维护她的“玉女”形象。抛砖引玉,不乏讨好之 意,意欲投桃报李,来个夫唱妻随,形势一片大好,谁知“玉女”不仅不买账,反自砸“玉女”招牌,舍得一身剐,敢将“童男”拉下马。于是,一些令张迷惊呼 “被雷得外焦内香”的细节在她笔下闪现。“童男”的动物性大大的有,“玉女”更是谈不上:“子宫颈折断”……因为他的“玉女”推介,她的自我曝光更加惊 悚。

  是她一贯的反讽效果。宁肯从在他设计的“玉女”香案上跌下。

  可惜胡兰成是看不到了,否则该大惊失色。

  张爱玲当初看《今生今世》,“金童”一词也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吧。过于伪善的词,也令人有“秽亵”之感的。这才激得她走向对立,揭开“金童”的画皮。

  原来,他俩亦有金钱来往。胡兰成却存心隐瞒了这一点,一再抬举张爱玲的自食其力,“张爱玲的书销路最多,稿费比别人高”,仅有一次给她钱,她去 做一件自我设计的宽大皮袄,我们也就信了,甚至替她不平,以为失去了被养的幸福。这件皮袄,让张爱玲想到了狗:“偶尔碰到鼻尖,也是冰凉凉的,像狗”,一 只蹲在主人脚下孜孜欢喜的宠物狗。女人情愿像狗,那是有爱吗?

  胡兰成还一再宣扬张爱玲救济他:“信里她还附了三十万元给我,是她新近写的电影剧本,一部《不了情》,一部《太太万岁》,已经上映了,所以才有这个钱。我出亡至今将近两年,都是她寄钱来,现在最后一次她还如此。”简直让张迷们愤怒不已骂他吃软饭。

  却原来他每次回来都带钱给她,甚至是整箱的钱:“经济上我保护你好吗?而她,甚至用这些钱兑换成二两黄金,来注销母爱——丈夫比母亲还亲吗。这 一段,我读得特别难受。蕊秋哭了,不要钱,说“虎毒不食子”。可九莉不以为然,“别的也没有了”。是说,她不可能爱母亲。看得我大恸。伦敦的黄逸梵患了重 病需要做手术,希望见女儿最后一面,张爱玲只寄去了一百美元支票。

  九莉不要孩子,也是怕受报应——潜意识里,她也受着良心的责难吧。这样的母女亲情真令人齿寒。母亲纵然过于苛刻,毕竟是为了雕璞为玉,九莉自己 也明白,为何就是不能原谅她呢?她显然宽恕了父亲。他打她,关她禁闭,原来只不过是亏空,他没有经济实力供她出国,又不肯明说。

  倘若没有母亲的搭救——她虽然一度拒绝,并且时常嘀咕,似乎反悔,但毕竟接受了她啊。她的情人多吹枕边风,怂恿她丢下这个包袱呢。没有母亲的支 持,她的学业能坚持下去吗,只怕和九林一样,成了畸零人……母亲态度再不好,还是要求她上进,希望她成人中凤,这是母亲的最闪光处。

  毕竟是母亲一手造就了她,换作另一个“风流小妇人”,或者在父亲手里,或许真的早早将女儿嫁掉,成为另一个“花凋”里的主人公,哪来文坛上大放异彩的机会……

  “爱情的万转千回”是有,“热情的故事”却无处不凉薄。张子静一纸“家门之玷”便笺将姐弟情连根拔起,可怜复可恨。“完全幻灭了之后”还有点什 么东西在,读者自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我单祈祷:终于一吐积压心中多年的怨气,心无芥蒂的张爱玲能在另一个世界取得骨肉亲情的小团圆。


(齐鲁晚报)    精彩在别处    苏字    2009.04.05

  记得当年排队争购《同学少年都不贱》,曾兴奋莫名。因说那是最后的遗作了,意思是过了这个村再也没那个店了。看过之后倒觉得平常,如同被过度风干的腊肉,实在枯干无味。

  孤陋寡闻如我,真料不到最后之后还有最后,《小团圆》横空出世。虽有前面的败兴,但谁能抵得住“张爱玲”三个字的诱惑?照例猛扑过去,唯恐腿脚慢了赶不上热灶。

  作者原本有话叫后人销毁这书的。所以出版者在前言里絮叨了很久,煞费苦心地剖白自己违背先人遗言的种种理由。其实,用不着那么费劲。依我看,张 爱玲“《小团圆》要销毁”的遗言她自己也并不当真。如果决意不出版,又何必留下文稿?剪刀剪碎,墨水涂黑,都能毁文灭迹。也有更省事的法子,火攻!林黛玉 那样常年的病秧子临死都还有把子力气“把断肠文字付火焚”,张爱玲怎就不能?看来这托健在者销毁自己文稿的遗嘱可以做相反的理解:千万替我保管好。更有趣 的是,读《小团圆》,且不管剧中人团圆了没有,反正我总觉得是张爱玲此前小说人物的一个大团圆。每个人物都有些似曾相识,许多情节也仿佛在意料中。就像 是,白流苏范柳原们的一次团聚,也是一次集体谢幕。那“双重间谍”“重庆来的”一类的小花絮,尤令人想起相去不远的《色·戒》。这样的一次团圆和谢幕,会 不会是作者有意为之?

  当然,更令张迷们动心的,还是宣传里的“自传式传奇”这几字。特别是据说故事里有对张与胡兰成情感的交代。对于这段在一般人看来张爱玲明显吃亏 的韵事,无节文人胡兰成频频卖弄和炫耀。读者为张爱玲义愤,但张爱玲生前鲜有回应。对读者来说,多年缄口的第一当事人如今借小说现身说法,如何能错过?也 是晚清大员之后、民初的没落贵族,也是母亲留洋、与姑姑同住,也是被继母诬赖被父亲打,逃出去投奔母亲,也是二战期间滞留香港,甚至连女佣的故事也相似。 不用问,《小团圆》里的九莉就是张爱玲的变身。她前半生生活中的主要人物在作品里都有折射,所以此书在海外甫一面世,便引得许多张迷们索引探轶起来。而出 版者的前言大量引用张爱玲与他人的通信更是反复说明,当年不出版,是怕“无赖人”(胡兰成)看到又出来生事。哦,这简直是在说:列位看官,事情原本是这么 这么这么这么回事。一个西方人说,一切小说都是作者的传记。何况是这样鲜明的“自传式传奇”?我们有理由相信,张爱玲写《小团圆》是有剖白历史、澄清自辩 的强烈主观愿望的。她憋了半辈子了,写了若干年,改了多少遍而迟迟不给读者,正因为故事关己甚深,所以生前取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言又止的蒙眬表情。事 如春梦了无痕。是说好呢还是不说更好?反复犹豫之下,便有了托人销毁的遗嘱。这等于把自己孩子抱给邻居说:你替我打他一顿吧。哪个邻居会下手呢?

  如今当事人均已作古,《小团圆》的出版,在效果上实现了张爱玲自证的夙愿,在事实上不会再对当事人造成困扰。出版人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但是,剥开这些与文学无关的风花雪月,作为小说艺术品的《小团圆》又怎样呢?老实说,我没有读《金锁记》那样的震撼,也没有读《十八春》那样的惊喜。只能说,精彩在别处。


(齐鲁晚报)    终于看到 张爱玲"匍匐"在爱情上     林一苇    2009.04.05

    我一直鄙薄和畏惧那些刻薄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需要峻烈的思想者和理智的看客,但它更需要仁慈和一味温暖的愚钝的人。我一直相信,世界上有些 事情是不能说透的,譬如爱情。当然,我们见到过狡黠的、污秽的、诱骗的、肉欲的、市侩的、甚至混蛋的爱情。可是,我们也见过纯情的、童真的、坚贞的、信任 的、毫无缘由的、神性而温暖的爱情。在这个拜物的世界里,我知道一切都可能被收购和交易,但如果有一丝丝不能被交易的神性的东西,我知道,一定是爱情。

    张爱玲留给世人太多的华美和惊艳,几乎不用说出那些小说的名字,一提到张爱玲三个字,那些华美和颓靡之气就汹涌而来。你感到那是 冷的,她的故事的背景是黑白的,天空是潮湿的或者是空明的冷的,故事是另一个世界的。她的每一个故事都有一双叙述的眼睛,这双眼睛是从上往下看的,是一个 异类看另一个异类的,是偷窥的,乃至于是从故事人物的头里钻出来用于背叛和举报主人的。在张爱玲的小说中,你看到的是对人的厌恶和绝望,人情的轻薄和可操 控,它给人们背叛和辜负朋友和亲情找到了借口。不太客观地说,张爱玲是一切冷血者的导师和榜样。

    张爱玲为她的冷血遭到了报应,晚年,她一直被她人生华美袍子上的蚤子追赶,疯狂地搬家,一年内达数十次,最后,她死在一个空荡荡的公寓中,连什么时候死的都没有人知道。

     张爱玲果真那么完全透彻、刻薄和冷吗?过去,我一直为这个问题疑惑。在我看了《小团圆》后,我终于知道,她不是。譬如对待爱情这件事情上她就是傻的。且不 说张爱玲一直是凌厉和睿智的,就是一般女子,一眼也可以看出胡兰成是一个浪子的。他从来没有给过张爱玲承诺,甚至,他没有认真地有耐心地调戏过她,但是, 在胡兰成面前,她是那么谦卑,“低到尘埃里”又“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是多么地谦卑和仰望。这个对三轮车夫都憎恶,不肯“恩赐”的人,居然开始相信“只 有无目的的爱才是真的。”对待胡兰成,他的走她不问,他只要来她就不拒。他拉她坐到腿上她就坐,他调戏她她就欣然接受,她甚至清醒地看到他的浪子情怀,他 的怠慢和他的懒——他高傲地认为她是爱他的,从始到死。他从来不解释自己,懒得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辩解……但是,她爱他,没有离婚时,和小护士同居时,甚至 知道他滥情到可以和任何一个他身边的女人上床时……

    原来,我以为张爱玲是有幽怨的,我以为张爱玲内心认为他不配的,可是,当 我看到《小团圆》时,我才知道,其实,张爱玲是不怨也不恨胡兰成的。张爱玲从认识胡兰成那一天,便输给了他。不,确切地说,是张爱玲输给了她一直鄙薄的爱 情。刻薄冷峻如张爱玲也输在了爱情上,真的是一边汗颜一边欣慰。

    但我真的是替张爱玲高兴,《小团圆》是张爱玲最后的书,是她 最后没有放下,反复修改的书,从江湖的流传里,从张爱玲的书信里,我们可以看到,它就是张爱玲的自传。在这本书里,我们看到,在晚年越来越行为乖张、性情 古怪的张爱玲的心里,竟然还有爱情滋润,不管我们如何认为不堪,我看不到她对胡兰成有丝毫幽怨,看不到她对胡兰成的恨,我看到的是她对他的迁就、扭曲以及 慈悲——这当然是爱。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理解她。

    更让我们惊艳的是,在我们眼里冷漠的、干瘦的、远离性感的、以讽刺两性感情为职业的张爱玲,竟然津津有味地炫耀般地讲述她和胡兰成的调情,用繁琐幽暗的词语讲述她和胡兰成之间充满奇趣和想象空间的性,哦,我的天啊,我看到,张爱玲真的是疯了!

    这是我愿意看到的张爱玲,不是我在许多书里看到的掐着腰,梗着脖子的张爱玲,也不是把别人的死讯做成绶带照相做冷幽默的张爱玲。而是一个甘于为一个人洗衣服的张爱玲,一个乐于享受做一个女人的张爱玲,陶醉于不分是非怀念爱情的张爱玲


(明報)    每一個女人的小團圓    王雅雋    2009.04.05

禮拜五下午是例行的工作會議,什麼也沒準備,空白一片地去見教授。路上為了壯膽,買了期待已久的《小團圓》揣在包裏,心想,恁現實多麼糟糕,我總有這些小幸福聊以自慰。後來竟然僥倖過關,興奮之下從辦公室出來就直奔家裏,整個周末閉門看書。

《小團圓》看得異常慢,兩天才看了兩百多頁。自從讀研究生以後,我被迫着練出看書的速度,養成飛簷走壁提綱挈領的閱讀習慣。可是看這本書的時候,我訓練有素的眼睛卻自動慢了下來,不僅看得慢,而且看得累,甚至時常在書中迷了路,陷入「張氏抑鬱」。

我這樣忍耐着看下去,為着那偶爾出現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的片刻。這就像看一部冗長的文藝片,被剪輯的人偶爾在最不經意的地方插播一兩個轉瞬即逝的奇異畫面,或者是一個觸目驚心的注腳,使看的人心裏冷不防激凌一下,發一回呆,想起一些雲煙往事,再打起精神接着看下去。

這 是一本張愛玲給自己療傷的書。看得出她不肯刪字,不僅如此,還這裏加一點,那裏加一點,愈寫愈長,以致完全不顧讀者的感受,也不管他們跟得上跟不上。她要 仔細地把那點點滴滴都寫出來,倒盡了,然後從中搜尋那完全幻滅之後的一點什麼東西─可這整個書寫的動作,以及那欲棄還存的曲折過程,不正是那「一點什麼東 西」的影射麼?以至於看得我時時有淚意,卻又哭不出來,仔細分辨這感覺,是一種鈍痛,交織着最深刻的醒悟與最頑固的執著,倒像多年後回想那一段沒有成功的 苦戀。

無法釋懷的虐戀

這世上最讓人無法釋懷的愛戀,是虐戀。一面冷眼看着自己被一個不值得的人百般折磨,一面卻在痛苦中向他流淚諂笑,細細尋味着這酷刑中哪怕一絲的愛意,卑微歡喜得像個奴才。

當一個男人被女人征服了,無論他多麼地愛她,在他心裏始終是害怕的,他要馬上想辦法反駁,比如去征服另一個女人,以證明自己沒有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當一個女人被男人征服了,她便心悅誠服地卸下自己全副的武裝,從此用全部的智慧去了解和欣賞這個男人,為他着想。在愛情的角力中,女人的賭品向來比男人高尚。

所以,當一個男人贏得了一個女人,他可以放心地享受這勝利的喜悅,以及戰利品;可是當一個女人贏得了一個男人,她的心情卻從此變得無比複雜起來,因為她馬上就會發現,對於這個男人而言,她贏是錯,輸,也是錯。

可 是她能怎樣呢?一個從小被教養得連「高大」這樣的詞彙也要避諱的女人,在這個男人面前卻能夠自在地寬衣解帶,甚至享受他為她口交;一個一輩子受到貧困陰影 的籠罩,生怕沒有錢的女人,曾經因為八百塊港幣而從心理上與生母斷絕了關係,卻能夠為這個男人慷慨地花錢,甚至在他和別的女人同居以後也仍然解囊襄助。你 讓她能怎樣呢?

這個男人有本事令她展露她感到陌生的那個自己,和他在一起,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傷,都是那樣新鮮的情愫。是的,我們都是喜新厭舊的,男人不斷嘗試新的女人,以保留那個舊的自己;而女人離不開生命中這個男人,因為他令她發現了新的自己。

為了告別的聚會

事實是,終有一天這個女人會離開那個男人,因為她已經贏過了,她無法忍受重來一次。於她而言,那第二次勝利已經算不得是勝利,因為她已經贏過了啊!可她還是要去找他,她要見到他,和他說再見,然後在他的視線中離開。

這是一場為了告別的聚會。無論這場聚會多麼昂貴艱辛,無論這個男人是否在乎,無論他是否順便最後一次享用了她─她要去見他,然後和他告別。

然後她發現,她可以費盡周折去與一個男人從此告別,卻無法去與被這個男人所發現的那個自己告別。她很清楚,她不再能夠接受這個男人,哪怕他回來找她。可是她還能接受那個自己嗎?不接受卻又無法送回去。她將如何自處呢?

這就是那最深刻的醒悟與最頑固的執著。

我隱隱相信,我們這一生,的確是會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因為遇到了那「另一半」,終於讓我們發現了另一個自己。

這是一篇蒼白而又無比糾結的文字,雖然只是篇讀後感,可幾乎每寫下一句話都令我痛哭流涕。在這寂靜的深夜,我一個人,抱着紙巾盒不停地擦眼淚,好像切了一晚的洋蔥。我甚至還沒有開始說我自己的故事。

正如張氏所言﹕「自從寫東西,覺得無論說什麼都有人懂,即使不懂,她也有一種信心,總會有人懂。」


(明報)  離開。離不開  馬家輝  2009.04.05

  十四年前的那個九月你離開人間卻其實並未離我們而去,因為你的筆觸你的故事你的愛恨早已銘刻在空氣之中成為傳奇,因為傳奇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啊它經得 起無數次的折騰和波動足以死完再死然後又死再死永遠不斷輪迴地死個不休,當永恆死亡,死亡便不可怕,因為死亡之後再有死亡便等於復活之後仍可復活。
  
   咳,愛玲小姐,你在《對照記》裏不是說過雖然自己沒趕上看見祖父祖母但他們「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裏,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嗎?你在《小團圓》裏不也借 女主角九莉之口再說一遍祖父祖母「不干涉她,只靜靜的躺在她血液裏,在她死的時候再死一次」?對於死亡以及其後的復生以及再來一次的死亡,你是相信的,也 必然願意。
  
  《小團圓》的重見天日肯定為你的死亡和你的復活創造了另一番聒噪熱鬧,隨着你的小說你的刻劃你的書寫世人將對你的音容 有了前所未及的細緻辨識,像深夜的墓園忽然打開了門讓我們或漫遊或疾走看你們統統轉醒過來或坐或站地在墓園四周仍在辯論當年有過的苦難和甜美。時光於此倒 流,善男子善女子,我們忽然何其親密啊也何其幸運,人間走過張愛玲,我們用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時空跟她遇上,她靜靜地躺在我們的記憶裏,在我們死的時候再 死一次,而因為有文字,只要仍然有人讀文字,她仍將繼續活,雖然她仍將再次死。
  
  所以我們不得不勸告愛玲小姐別太絕望悲觀也順帶勸 告《半生緣》裏的曼楨別對世鈞感嘆「我們回不去了」。可以的,回得去的,只要願意張開眼睛,在文字和光影的琉璃世界裏,我們隨時可以回去之後再出來如同死 去之後再活轉。嗯,愛玲小姐,你在《封鎖》裏不是說坐在電車內朝街外望去當你用眼睛看到了人們, 「他們就活了,只活那麼一剎那,車往前噹噹的跑,他們一個個的死去」,而當你回過頭來再看人們一眼,他們便是「死了又活過來的人」嗎?
  
  遇上意味離開。然而我們明白,對你,一旦遇上,便離不開了。


(明報)    龐奴現場﹕簡體版《小團圓》唔出唔得    2009.04.05

仲係要講少少《小團圓》。上個禮拜都未聽到佢話要出簡體版,話咁快,又話過兩日就會有正版正式上市,起印仲起碼10萬本。而且仲會有記者會喺北京舉行。張愛玲嘅熱度,今次迅速得到出版商嘅反應。

當 然啦,唔快都唔得,因為正版未見影之前,盜版上個禮拜已經喺上海街頭成行成市,賣10蚊本,聽講質量都OK喎。有文藝青年明知係盜版都買,除咗用好大理據 話係對抗出版限制及封鎖之外,更重要一個原因係,正版簡體版,難免有刪節。呢樣至係大家最接受唔到也。事緣據講,某些媒體前陣子,單單係文字介紹吓本新 書,都好似話收到指示,唔好提咁多胡蘭成呢個爭議人物。真唔知喺咁嘅尺度之下,書入面嘅情節,會唔會有所刪減,張愛玲嘅文字,會唔會被和諧掉?睇番個故 事,疑似胡蘭成嘅嘢,無乜可刪,刪咗,就唔係嗰回事。而家做中港研究,一定要睇兩個版,就好似睇港產片大陸版一樣,至知道究竟變咗改咗乜。


(闲闲书话_天涯社区)    古代太阳都落上了灰尘——《小团圆》第9章的玄妙    林黑    2009.04.06

  这一章是典型的闲笔,是精心布局中的宕开式写法,彷佛生日蛋糕上的樱桃;也叫自传色彩的回忆类文字有了经营性作品性,还有了完整感,外加呕心沥血、前呼后应的精致。

  这一章相当单纯:就是写在乡下观京剧的感受,一个不认为自己属于乡土中国人的女子,却把那个年代的场景和气氛写活了。已经苦到极处,绝望和荒凉到顶了点,还能旁顾。小说要结束了,所有的线头要系上,所有能發生的關係都已發生;她却松散铺陈地写开了戏台,把“疑似”《西厢记》的故事用自己的笔写一通,仿佛情不自禁地炫技。

  对比前面的跳跃闪烁,惜墨如金,这一章居然展开了,好象特别故意放慢了节奏,以某种音乐感赢人。化悲痛为赏析,将愁肠做闲人,也简直得了“哀矜勿喜”之髓!此章的巨大意义就是讽刺性“点题”了!——其实小说的主题若是能一语说尽的,必不是好小说;而作者出来直白道破(字面相仿),多半可能是表皮意义,是烟雾弹;她早就表现了与世界的格格不入,虽然从那三从四德的大家族出身,却有着“文艺复兴”的心。看戏,使她好奇而厌恶地想到了“二美三美团圆”。不能不联想自己——她就是不肯站在一帮太太队里演《大红灯笼》!“妒妇川”也是很中国的经典。想想她以前的金句:“房里有金沙金粉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淋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小说密迷匝匝提供了很多方向,却不一定真心实意地去往那奔,所以就给读者丰富的联想;“炎阳下芭蕉的绿是故意的绿;铜绿的绿是铜不愿意的绿”,——这一章,显示了作家的控制力和距离感,能远远地跳出来象X光照自己照别人,能做青涩女学生(钻进花季宿舍);也能做冷漠书评家和战争的局外客;能做不顾“今夜太冷照样私奔”的娜拉;也能做为情迷乱藤萝倚树的少妇;真是“化身千万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这一章很雍容,山长水远地去看望逃犯,一路全是新奇,她写了:党国的旗子是那么艳丽的红;见到乡下人晾晒的印花布旧被面(有类青花瓷的图案)还想顺手买下,“她跟比比在一起养成了游客心理。”繁复绵密的民间礼俗在她眼里,滑稽而古老,那是她不会共命的;也在别处形容:上海的马路,干净得可以随便坐下。饶是这样,却对乡下用开了工笔。惶惶如丧家之犬,已经望见了深渊,却有闲心素描旧式的舞台,还一板一眼,正因为是闲笔,显示了作者的心胸和节制,把内在感情与心理时间烘托得更好!这别样的抒情,极大地提升了小说的美学意义;照镜子,小说也无意中写了多次,镜子里有凄凉憔悴的她;也有淡定毅然的她(参看向母亲还钱一节);而这一章的观戏,等于把台上的人物当了镜子照自己。那是无法形容的绝望。……

  “我只喜欢你的某些侧面。”——张爱不经心呈露的 “侧面”,让读者心降到尘埃里,正如李歐梵颂扬的:“這是張愛玲書寫的極限。”“这婢女鞍轿脸,石青缎袄袴,分花拂柳送去,半路上一手插在腰眼里,唱出她的苦衷与立场。”“两个检场的一边一个,撑著一幅帐子——只有前面的帐簷帐门——不确定什麼时候用得著,早就在旁边蠢动起来,一时涌上前来,又掩旗息鼓退了下去,少顷又摇摇晃晃耸上前来。生旦只顾一唱一和,这床帐是个弗洛依德的象徵,老在他们背后右方徘徊不去。”——抽象喻具象,先牛刀小试,后面埋伏个更瑰丽的写法。

  余光中说《山河岁月》:“清嘉而又婉媚的绝句仰摘俯拾,真有五步一楼之感。”——到了这第9章,我们同样看见了精湛和别样的“楼”。

  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一本幽怨,凄惨,绝望,不堪,控诉,愁海离恨天,满是阴暗联想的书里有这么一篇“游走”之笔,诚乃韶华极胜;还细心地发现,她在全书没怎么炫耀自己的文学成就,后面的改编剧本获欢迎及座谈之类,好象也是因为描写燕山的需要,乱世里挣扎,报刊中立脚,写作给她的乐趣在哪里呢?她亲眼亲耳领略了那些掌声么?那么,这一章可以是她对自己审美能、洞察力的骄傲。甚至可能是对自己已经入了丹青的经典性的文字的某种回味。

  她早就放下了,但她要表现出“放不下”和艰难煎熬的过程。对十几万字的小说,以整整一章的份量写一场观戏,够奢侈的,也似乎是情绪的放假,对读者的一种安顿。这一路惊心动魄、愁云惨雾、咬牙切齿地读下来,忽然把笔荡开,将注意力引去很旁不相干的地方,如此密集的信息轰炸后,拉开距离感,真够美学。不能小看了这等“歇口气”,人们乐于欣赏别人的悲剧,也许只是为了忘记自己的不幸!但是,忘记得了吗?张爱玲很快带回了自己:“这些人都是数学上的一个点,只有地位,没有长度阔度。只有穿著臃肿的蓝布面大棉袍的九莉,她只有长度阔度厚度,没有地位。在这密点构成的虚线画面上,只有她这翠蓝的一大块,全是体积,狼抗的在一排排座位中间挤出去——网络版本是“抗”(可能扫描缘故),而原文版小说里是“狼犺”!我疑心它也错了,大约就是“狼狈”而已。因为太珍爱这阅读过程,忍不住地上了“校雠”心。

  上面这段文字,可能又是张氏最代表性的文字。肯定别无分号的。以抽象比喻具象,千言万语,化成结论性对比。在那么一个临水照花人,要在乱世呼吸和走路,打骡子马也惊,“环境”的压力和暗示使其不能天马行空。最后的抽象比喻,除了表现天地不仁的孤独,更是她自己的自负。不今不古,不雌不雄,不衫不整,不哀不伤,——当年她没有众多的热心粉丝,她小说里却满怀了信心,知道文学史在“夜半虚前席”。

  我想起底色说:张爱玲在东方,明明白白代表着地道的中国,她却排斥和俯视着民间戏,轻视和低估她们,与广大的赤脚人格格不入,这倒更说明了我中华的博大精深,九流杂陈,什么鸟都容得下。别忘了,我们面对的是五十多岁的成熟作家,以前的天才火花“熄灭”“萎谢”了,却已幻化成不老的宝刀。那魏晋兄说得好:“常态的结构分析对《小团圆》全然失效。”

  歌曲唱到:“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我们这真是睁着眼睛走进去的,从没有疯狂。”之雍说: “我走了六步,你走了四步。”——其实她走的更多!一往情深,典雅温润。文字知己,胜同骨肉!且看他们的情话:“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胡)“你喝醉了。”(张)“我醉了也只有觉得好的东西更好,憎恶的东西更憎恶。”(胡)——这由《小团圆》作者写来,还是略带崇拜地表达了男人的气质的,与其他地方的 “怨妇”色彩又错落对照,既显示张爱玲任意钻入不同躯壳的超凡本领,也是忠于历史。正由于此,她给后世读者评论者预留了引用的警句,也藏下了数不清的陷阱。而掉陷阱和绂魅,构成了生命的意义。

  王小波写道:“所谓幽闭类型的小说,有这么个特征:那就是把囚笼和噩梦当作一切来写。或者当媳妇,被人烦;或者当婆婆,去烦人;或者自怨自艾;或者顾影自怜;总之,是在不幸之中品来品去。”

  仅仅这第9章的千把字可以证明,张爱玲其实很丰富。她的视野和表现力不是想象或“符号”化的那么狭窄。你钻进去才能彻底了解。


(现代快报)    《小团圆》简体版不大删 南京抢到7000册    李谷    2009.04.06

  后天,张爱玲遗作《小团圆》简体中文版就将和大陆读者见面,该书出版方表示,简体版的《小团圆》首印将超过10万册。南京作为全国图书销售的重 镇,市内各大书店目前已经预订了至少7000册简体版的《小团圆》。与此同时,很多读者还在网上购买《小团圆》的港台版本,记者昨日调查发现,目前通过网 络销售的港台版《小团圆》已经突破了5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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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商提前

  抢占商机

  张爱玲的《小团圆》通过前期的宣传,目前已经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一部小说,虽然简体中文版还要等上2天才能与大家见面,但从出版社与南京书店回馈 的信息来看,这部小说的销量应该会创下张爱玲小说内地销售的一个新的纪录。如今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也已经加大了该书的首印量,而南京的各大书店也在积极备货,争取让这本书大卖特卖。

  出版社加大首印量

  《小团圆》简体中文版的出版方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前不久宣布,《小团圆》简体中文版首印至少在10万册,不过鉴于目前全国各大书店订单激增,出 版社决定加大首印量。北京十月文艺的相关人士昨日告诉记者:“原先宣布首印至少10万册是一个保守的数字,当时还不知道该书的订单究竟是怎样,但最近几日全国各地书店的订单突然激增,所以为了满足读者的需要,我们也在加大首印量。目前已经印刷了大概十几万册,后续还会加印一部分。争取在4月8日能做到已经 下订单的书店都有简体中文版的《小团圆》销售。”对于首印目前的数字,该人士表示还不是非常清楚,还得到本周初才能统计出来。不过该人士也表示:“我们已 经向全国的一些书店发货了,4月8日肯定能上市。”

  简体版封面更素净

  昨日,记者也看到简体中文版《小团圆》的封面,与港台版的差别很大,据悉,出版社是为了配合内地版《张爱玲全集》的风格,简体中文版《小团圆》 的封面比起港台版要素净许多,封面以白色为主调,只在中间有一块邮票大小的彩色图案,没有港台版的大花,显得非常朴素。因为张爱玲在《小团圆》中有不少大 胆的内容,有媒体称其超过《色,戒》,内地“张迷”于是普遍担心简体字版是否会被删节处理。对此出版方负责人只是模糊回答称“我们非常尊重作家张爱玲的文 字和作品”。有业内人士分析,这部小说尺度虽然很大,但张爱玲笔调清丽、委婉,大幅度删改的可能性不大。

  要与港台版打价格战

  虽然简体中文版《小团圆》上市在即,可因为目前网络代购港台版《小团圆》的数量众多,是否会影响简体中文版《小团圆》的销量呢?对此出版方负责 人笑说:“我们完全不担心这点,而且我们坚信简体中文版《小团圆》会有不俗的销售量。首先港台版的《小团圆》是竖排版,又是繁体中文,与我们的阅读习惯有 很大的差异,读者会看得比较累,而简体中文版《小团圆》则是传统的横排版,符合我们的阅读习惯。其次港台版的《小团圆》价格偏高,连买带邮价格要在近百 元,而且代购也要等上至少5天才能拿到书,而简体中文版《小团圆》我们的定价是28元,算是十分实惠的。虽然网上有近5万人在购买,但张爱玲迷在全球号称 有3000万之多,如果这样算,我想最保守的估计,在大陆想购买《小团圆》的至少也要有100万人吧,所以要说网购影响了我们的销量,也才一点点而已。”

  南京书店疯狂抢货

  全国各大书店对于简体中文版《小团圆》的期望值非常高,南京作为全国图书销售的重镇也不例外,昨日,记者从南京几家书店了解到,南京的各大书店 已经预订了至少7000册简体中文版《小团圆》。南京新街口新华书店的相关人士告诉记者:“此次南京新华书店一共预订了2000册简体中文版《小团圆》, 本周就会到货!”以往一本畅销书一般订货量最多达到1500册,为什么简体中文版《小团圆》一下子要预订2000册呢?对此,该人士表示:“简体中文版 《小团圆》不一样啊,一是有张爱玲这个品牌,二是前期宣传得很火,所以这次多进了一些货,相信会出现脱销的状况,可能将来还要补货。”此外,大众书局南京 书城的相关人士也表示:“大众书局南京书城也预订了2000册简体中文版《小团圆》,目前来询问该书的读者非常多,考虑到销售火爆,这次我们也备足了货, 希望能大卖,当然卖到脱销再补货那是更好的了。”与此同时,凤凰书城、先锋书店等南京的大型书店也在积极备货,准备在这场简体中文版《小团圆》销售大战中 取得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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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迷疯狂

  先睹为快

  2月23日,张爱玲遗著《小团圆》在台湾正式上架,27日,港版《小团圆》也正式发行,但是其简体中文版本却一拖再拖,4月8日才能问世。其 实,很多内地张迷早已经在第一时间阅读了《小团圆》的内容,他们利用网络代购抢先目睹了《小团圆》的风采。而截至目前,据记者粗略估算,至少有5万张迷已 经通过网购买到了《小团圆》,这个数字也实在让人咋舌。

  5万读者已经先睹为快

  《小团圆》的简体中文版还未上市,但是现在如果打开淘宝、拍拍、易趣等知名购物网站,“小团圆”都是最热的搜索词。记者在淘宝上试验了一下,在 “书籍”门类中搜索“小团圆”,提供港台代购的商家有206个之多,而在Google上搜索“小团圆代购”,结果则有88800条。这些数字都显示,《小 团圆》的网络代购有着巨大的市场。

  ID名为“淘宝love”的淘宝卖家向记者介绍,张爱玲的书本来魅力就大,《小团圆》经媒体热炒,网络代购就更为红火,也就有更多的网络卖家参 与其中,开始了网络代购。卖家“淘宝love”从3个星期前开始了《小团圆》代购的业务,21天里一共接受了200多份订单;记者又询问了多个淘宝卖家, 平均销量都是3个星期200多本,对于网络店铺来讲,这是非常可观的销量。平时有些普通的网络店铺一天只能做几单生意,就算是信誉很高规模比较大的网络店 铺,也极少有一本书这么多订单的情况。我们可以算这样一笔账:按淘宝网共有200家店铺提供代购《小团圆》估算,每家在过去一个月里都卖出了200本,那 么就有4万多买家已经拿到了《小团圆》,2008年该网站的市场份额是80%,照此推算,已经有5万大陆读者先睹为快。

  价格不菲依然紧俏

  其实早在2月底,淘宝网上已经有店铺开始吆喝“《小团圆》预售”,就是让买家预先付款,一旦2月23日台湾版《小团圆》正式发行,卖家就会第一 时间将样品寄到买家手中。有了“《小团圆》预售”的出现,第一批大陆买家在3月1日左右就拿到了《小团圆》。预售版价格不菲,书和快递费用加在一起要 100元,尽管如此,2月底的“《小团圆》预售”依然受到了不少买家的追捧。

  《小团圆》在港台正式上架之后,网络代购的费用下降了一些。《小团圆》的台湾书店售价是300元新台币,折合人民币约75元。因此网络代购算上 邮费,平均价格仍然在80元左右。尽管如此,在读图时代,仍然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张爱玲拥趸不惜花高价只为了先睹为快。张迷Radish说:“之前的皇冠竖 排繁体版张爱玲全集,已经几乎绝版,每本要炒到100块甚至200块,相比之下,《小团圆》真是很划算,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张爱玲作品。”淘宝卖家“淘宝 love”也告诉记者:“不停有人询问,还要团购,都抢疯了。”

  因为《小团圆》的简体中文版已经确定将在4月8日与大陆读者见面,现在又有不少卖家开始提供“《小团圆》简体中文版预售”,让等待简体中文版的 读者预先付款,保证他们在第一时间看到图书。目前预售的报价在20元到25元之间,运费则和普通图书报价一样,在五六块钱左右。

  ■作家说书

  张爱玲书信里的 《小团圆》

  1975年7月18日

  我在《小团圆》里讲到自己也很不客气,这种地方总是自己来揭发的好。当然也并不是否定自己。

  1976年1月3日

  《小团圆》因为情节上的需要,无法改头换面。看过《流言》的人,一望而知里面有《私语》《烬余录》的内容,尽管是《罗生门》那样的角度不同。

  1976年1月25日

  《小团圆》情节复杂,很有戏剧性,full of shocks,是个爱情故事,不是打笔墨官司的白皮书,里面对胡兰成的憎笑也没像后来那样。

  1976年3月14日

  《小团圆》刚填了页数,一算约有十八万字,真是《大团圆》了。是采用那篇奇长的《易经》一小部份!——《私语张爱玲》中也提到,没举出书名——加上爱情故事——本来没有。

  1976年4月22日

  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我现在的感觉不属于这故事。综合

  ■网友说书

  “她把什么都写进去了”

  报纸杂志网络都已经把《小团圆》的各种卖点炒了个遍,但是对于真正喜欢张爱玲的读者来说,“抢先看”的滋味却是五味杂陈。

  网友Rebecca说:“故事的一开始就好像在看《对照记》,觉得完全在讲张爱玲自己的事情,在香港读书、考试……后来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的人生 轨迹精确吻合,到了让人惊心的程度。”小说里对于情感和私生活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更让张迷们看了唏嘘不已:“她真的把什么都写进去了,她一定后悔了,所 以说一定要毁掉这本书。”另一些张迷则对这种“和盘托出”式的写法相当坦然:“这些是她的全部,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很庆幸我有了全面的认识。”


 (蘋果日報)   平反    陳也    2009.04.06

無 論 宋 以 朗 怎 麼 澄 清 , 仍 然 有 人 一 而 再 再 而 三 誤 導 讀 者 , 說 張 愛 玲 在 遺 囑 裏 白 紙 黑 字 指 明 要 銷 毀 《 小 團 圓 》 。
香 港 還 好 些 , 可 能 少 人 讀 , 台 灣 文 化 界 尤 其 大 學 教 授 那 類 人 物 , 就 亂 來 得 交 關 。
今 期 《 明 月 》 有 一 篇 國 立 台 北 教 育 大 學 副 教 授 應 鳳 凰 的 文 章 , 除 了 人 云 亦 云 誤 導 下 去 , 還 評 《 小 》 是 張 愛 玲 的 「 風 流 懺 悔 錄 」 。
尖 酸 的 貶 意 叫 人 想 到 柯 靈 曾 經 往 訪 台 灣 , 談 起 張 愛 玲 時 說 過 「 寫 得 嘛 也 是 好 , 捧 得 嘛 也 是 兇 。 」
《 小 》 書 描 繪 一 位 疑 似 柯 靈 的 編 輯 , 一 直 睇 死 漢 奸 戀 沒 好 下 場 , 到 遇 見 女 主 角 乘 車 往 訪 落 難 逃 命 的 之 雍 時 , 竟 然 乘 着 車 上 人 擠 , 忽 然 用 膝 蓋 夾 緊 她 兩 條 腿 。
「 是 再 點 醒 她 一 下 : 漢 奸 妻 , 人 人 可 戲 。 」 柯 靈 在 84年 《 遙 寄 張 愛 玲 》 裏 這 樣 寫 「 天 高 皇 帝 遠 , 這 就 給 張 愛 玲 提 供 了 大 顯 身 手 的 舞 台 。 」
語 調 之 涼 薄 輕 侮 , 跟 《 小 》 書 那 位 人 物 前 後 呼 應 , 雖 然 時 序 上 錯 落 , 張 愛 玲 眼 界 高 超 , 果 然 沒 看 漏 人 。

誤 傳 讓 人 光 火 , 八 九 六 四 至 今 二 十 年 , 石 琪 和 陸 離 一 直 叫 人 澄 清 , 兩 次 百 萬 港 人 上 街 聲 援 民 運 都 是 在 六 四 屠 城 之 前 發 生 , 不 是 之 後 。
但 無 論 新 聞 與 專 欄 都 一 錯 再 錯 , 令 他 倆 氣 結 。 張 愛 玲 是 在 信 中 提 過 毀 掉 《 小 》 而 不 是 在 遺 囑 中 。 張 愛 玲 的 舞 台 並 非 孤 島 , 她 不 需 要 平 反 。


(华商晨报)    《小团圆》给了我们考校语言的机会    2009.04.06

  这一次,皇冠出版社用了一个很笨的修辞:“最后的遗作”。是得这么笨,因为前些年出《同学少年都不贱》、《重访边城》,已经把“最后”、“遗 作”、“惟一”都用遍了。这还不算,笨修辞下陡然一朵大粉花,庸俗不堪,这封面就不是给文艺读者作的,因为出版社当然知道,无论封面怎样,张迷们还是会照 买,而他们要赚最多的钱,完全不顾这调调与内文天差地别。

  读者那一边呢,谈论《小团圆》是写得差的自传体小说还是写得好的小说体自传的人,不免多此一举,因为大家心急要看的,是名人八卦。

  和《今生今世》有意对照写

  其实再过些时候,索隐派要说的可能就也差不多了,我先说些易见却意味深长的,因为看过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看《小团圆》时发现一些时刻似是有意对照来写,不是刻意申诉,而是这些时刻对二人来说都是记忆中的纠结点。

  这是在上海永别的时刻。

  《今生今世》:“是晚爱玲与我别寝。我心里觉得,但仍不以为意。翌朝天还未亮,我起来到爱玲睡的隔壁房里,在床前俯下身去亲她,她从被窝里伸手 抱住我,忽然泪流满面,只叫得一声‘兰成!’这是人生的掷地亦作金石声。我心里震动,但仍不去想别的。我只得又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回。”

  《小团圆》:“次日一大早之雍来推醒了她。她一睁开眼睛,忽然双臂围住他的颈项,轻声道:‘之雍。’他们的过去像长城一样,在地平线上绵延起 伏。但是长城在现代没有用了。她看见他奇窘的笑容,正像那次在那画家家里碰见他太太的时候。‘他不爱我了,所以觉得窘,’她想,连忙放下手臂,直坐起来, 把棉袍往头上一套。”

  按胡文,二人“别寝”是因张不喜胡与小周秀美之事;而在《小团圆》中除了这些,还有之雍言谈、思想上屡屡显露的庸俗。晨早唤名那一刻,胡文只见到爱玲的满腔爱恋不舍,张文中的九莉却只有乍醒一时情迷旧日,但霎时清醒,已经决定要忍痛抽身。

  略举小例,可见《小团圆》出版的必要。此前关于胡张关系的正面文字,竟只能依从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多少传记作者为此扼腕。所以我想,关于出 版的道德讨论大可不去理会,宋以朗举卡夫卡的例子举得很有道理,出版社要借此捞一笔也是昭然若揭,我们只看这一次确是张爱玲自家发声这一个理由,就应该感 谢《小团圆》的出版了。

  《小团圆》语言踏实

  此处辨析罗生门,不是非要一校真伪,指责谁负了谁,胡兰成的美辞我相信至少有七分是自我打扮,但剩下两三分则是他自己真正糊涂。

  《今生今世》中反复描摹的那个天神张爱玲,可并非《小团圆》中的九莉。好事者最喜欢跟胡兰成一起忽悠张爱玲“顶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种震动”, 可看下去就发现,即使在《今生今世》里,胡心中臆想的那个完美张也与现实张之间也大有差距,胡还为此扼腕惋惜,长叹他的爱玲怎么竟有妒忌云云,其实胡不过 希望张爱玲远远地在上海守着他们二人的感情:既不来他身边烦他也不去和别人谈情说爱。

  前者可见张爱玲去乡下探胡,胡十分不快,《今生今世》中自述他几乎当面就“粗声粗气骂她:‘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他的理由是这样千里迢 迢为男人拖累岂是他心中的张爱玲应当做的,但《小团圆》里则讲述了彼时藏匿小城的之雍对九莉可能引人注目的害怕。后者则可见于前文所述之雍返回上海与九莉 告别的那个上午,之雍曾把她的抽屉和字稿翻个“乱七八糟”,前一晚又要检验她的身体以确定她是否又“有了别的恋人”……

  由此,《小团圆》给了我们一次考校语言的机会。之前读《今生今世》,已经觉得胡兰成的美辞下其实是言辞闪烁、文过饰非。《今生今世》对张大举评 论,反而模糊了她的本来面貌;《小团圆》对胡未发恶声,只是从语言神态着手,描摹出一个复杂的对方,他的侧面令她爱,他的正面则胆小昏庸,令她怀疑,也描 摹出一个复杂的自己,拙笨自卑聪明高傲伤害机遇杂陈并道。与《今生今世》刻求空灵的言辞不同,《小团圆》的语言面貌相当踏实,全无此前典型张爱玲式的炫 耀、小聪明和那种有一非要说成三的架势。很多为张迷乐道的比喻,眩目奇巧,时嫌刻意做作,《小团圆》也有这类修辞,但相对清健得多,好像是对一个肯听她讲 的熟人说话,不需用力和漂亮。

  减少的还有情调化的语气尾巴,这种语气太多,常令她的好作品打了折扣。胡兰成自述受张的语言影响,其实他发挥张爱玲语言中的那部分情调态度恰恰 发挥到糟糕一面去了:胡的美辞多只用于拔高事实,美化事实,将自己情调化,无赖了还有一大堆道理,并为此沾沾自喜。张的美辞则用于点破事实,直掘人心,二 者根本是背道而驰的。

  九莉在离开之雍十年后,惟一的一次梦见他,是一个“好”的梦,青山树影中,好几个小孩,“都是她的”,接着“之雍出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 拉”,九莉醒来后快乐了很久很久快乐的是九莉。这个梦要是在张爱玲生平中成真,那她就只有恐惧的份了,对于受尽伤害的她来说,如果还要如此好莱坞地自欺, 这才是真的梦魇。


(Zaobao)   揭开蕊秋的面纱   孙爱玲    2009.04.06

  我是打心里佩服张爱玲的母亲的,一直都很想知道她的故事,她才真是一个传奇里的人物。她出身望族,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她缠过足,后来解放了;上 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她结婚生子后,到英法游学,离婚闯天下;她要子女读好书,不时和张爱玲说英语,设法把她送到英国读大学;听说她曾在新加坡居住,传闻做 过鳄鱼皮生意等等。张爱玲的《小团圆》写了很多蕊秋的事,蕊秋是她母亲的化身。

  我看《小团圆》看得特别慢,知道那作为自传体小说内的主 角,不能完全对号入座,但又不甘心放弃这就是写她母亲的种种迹象。《小团圆》的女主角,好些用英译名字,如楚娣是Judy, 蕊秋是Rachel ,写的事件和时间也是真实的,写九莉在维大(港大)念书时,住在修道院的宿舍内,蕊秋去看她,在香港整个夏天住的是浅水湾酒店,何等的身份和财力;后来香 港沦陷,九莉到处避难,这些情景和心情,在《小团圆》里多多少少如实记载。张爱玲还把蕊秋的人和事用在《倾城之恋》,白流苏是蕊秋的化身,白流苏在白公馆 的种种际遇,是自传体小说蕊秋的写照,作者给流苏一个好结局,但真正的蕊秋,却还是流离没有归属。

  张爱玲在几个小说里,从不同角度写她 母亲的特别,她百般的智慧,对生活的不妥协,把生命豁出去;她言行举止的魅力,她的气质,那乱世佳人的灵魂,还有她的言语。例如蕊秋离婚前后她为前夫、孩 子张罗新房子,对十一二岁的两个孩子说:“你们房间和书房的墙要什么颜色,自己拣。”她常对孩子讲营养学。从英国回来她到西湖游玩拍了照片,背面提道: “回首英伦,黛湖何在?想湖上玫瑰,依旧娇红似昔,但毋忘我草,却已忘侬,惆怅恐重来无日。支离病骨,还能几度秋风?”乃德(蕊秋丈夫)在寄给她的照片后 的文字是酸秀才的笔墨:“……又闻塞上鼓鼙声……两字平安报与卿。”虽说是张爱玲故意写,对比下我们也看得出是有高下和雅俗。

  说到爱 情,蕊秋道:“所以说我们中国人不懂恋爱,哪有才进大门就让人升堂入室的。”又说:“这种事,走了还不完了?”谈到装扮,她常说:“年青的女孩子用不着打 扮,头发不用烫,梳的时候总往里卷,不那末笔直的就行了。”“人相貌是天生的,没办法,姿态动作,那全在自己。”其实是说姿态动作是后天的,也可学习,补 相貌不足,如果丑又加上举止姿态恶劣,完了!

  看《小团圆》我是逐个逐个人去看,再串起些其他小说的人,很久没有如此停顿,看看停停,停停想想,反复来回,享受读书啊!


(东方法眼 张爱玲的决意  徐昕   2009.04.06

“这张太模糊,我没多印,就这一张。我母亲战后回国看见我这些照片,倒拣中这一张带了去,大概这一张比较像她心目中的女儿。五○末叶她在英国逝世,我又拿到遗物中的这张照片。”——张爱玲

  最近再读张爱玲,努力想品出一番新味。居然,好象有那么一丁点。

  一边读,一边播放《上海往事》的电视剧,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因为读张,所以又读胡兰成。相信多数人读胡兰成只读他的《今生今世》,而读《今生今世》又只读其中有关张爱玲的部分。他们只是想了解张爱玲的私生活,了 解那一段所谓的“倾城之恋”。胡浪子的文采确实不错。止庵先生在序中将该书列为二十世纪中国散文佳作,是与林语堂、梁实秋、钱钟书、董桥并列的“才子文 章”。当然,也有不少人称其流氓才子,轻薄文章;而有些张迷们甚至恨之如情敌。

  张爱玲很少记录自己的事情,尤其是情感生活,所以了解 她,了解她的爱情,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几乎成了“海内孤本”。没有办法,人们往往被迫把胡兰成的说法当作事实。请注意,胡的说法简写起来即“胡说”二 字。两人的私生活,一个滥情男子的自恋式回忆恐怕或多或少得打些折扣。即便不是胡说,即便是无意,人也免不了自我美化的倾向。读者期待看到张爱玲的反应便 是自然了。

  而张爱玲并没有公开反驳。尽管如此,她的反应其实是很不屑的。她致夏志清的信中就有些证据的:

  胡兰成书中讲我的部分缠夹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不知从哪里来的quote我姑姑的话,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气死了。后来来过许多信,我要是回信势必“出恶声”。(1966114日)

  三十年不见,大家都老了——胡兰成会把我说成他的妾之一,大概是报复,因为写过许多信来我没回信。(1975年12月10日)

  利用我的名字推销胡兰成的书,不能不避点嫌疑。(1977年9月8日)

  张爱玲的照相簿《对照记》中,也压根儿不见胡兰成的踪影。大概是受伤太深,张爱玲是决意遗忘的。“回忆永远是惆怅的。愉快的使人觉得:可惜已经完了,不愉快的想起来还是伤心。”所以,她就决意不想了。

   胡兰成确实是把她当作一房侍妾的。这个旧式文人以风流为荣,处处留情,闲不下一刻。哪怕是流亡途中,也是一路走来一路春。他患了和徐志摩类似的爱情病, 每次都爱得投入和真诚。《今生今世》就是一部胡兰成的“群芳谱”,他充满深情,以略带古典又稍显卖弄的半白语句极尽修辞地描述了他爱过的八个女人,也写到 了他调戏过、打算调戏或者产生过邪念的其他民国佳丽。他拥有过的女人,当然不止这些。他还和多数传统文人一样喜欢逛窑子。与张爱玲结婚不久,他在流亡途中 又与周训德、范秀美结婚,而且一有机会便与张爱玲探讨他的三妻四妾,让她看有关周训德的文字,因青春已逝的村妇范秀美而责怪她处事不周,毫无悔意,大意便 是要她们和平共处。

  张爱玲虽然在送给胡兰成的照片背后写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 花来”,但她不会真的卑微。相反,她是一个孤傲清高的女人。她容忍过,原谅过,挽回过……但他不改滥情的本性,视“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为理所当然,天生 就想同时爱多个女人并被多个女人爱。张爱玲向来不屑浪费言语和感情与人辩解,何况胡兰成决绝到这份上,拉拉扯扯有什么意思?爱至极处,伤到刻骨,最终便淡 如路人。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 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这封1947年6月10日的诀别信已经说完了一切,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她,可 真是一个决意的女人。

  张爱玲的决意和果断也体现在她的作品中。比方说《色·戒》,一部区区一万多字但修改近30年的短篇,止庵、李安 等视之为张爱玲最完美、最深刻的一部作品。俗人凡人看《色·戒》,总会冒出一个幼稚的疑问:既然王佳芝真的爱他,为什么易先生非杀她不可呢?李安导演的盛 大香艳的电影表现得远远还比不上张爱玲的书写那么透彻:

  她临终一定恨他。不过“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

  当然他也是不得已。日军宪兵队还在其次,周佛海自己也搞特工,视内政部为骈枝机关,正对他十分注目。一旦发现易公馆的上宾竟是刺客的眼线,成什么话,情报工作的首脑,这么糊涂还行?

  现在不怕周找碴子了。如果说他杀之灭口,他也理直气壮:不过是些学生,不像特务还可以留着慢慢地逼供,榨取情报。拖下去,外间知道的人多了,讲起来又是爱国的大学生暗杀汉奸,影响不好。

  原来,答案只是一个字——狠。“他一脱险马上一个电话打去,把那一带都封锁起来,一网打尽,不到晚上十点钟统统枪毙了。”王佳芝就在这“统统枪毙”中香消玉陨。世道无情,人生荒凉,命运无奈,一语道穿。做人是要些决意果断的性格,爱恨情仇更是如此。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张爱玲的爱是惟一的,不会再有第二次。在温州时,她对胡兰成说,“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而萎谢的不仅是青春与爱情,也连同临水照花人的惊世才情。

   决意是她的性格。哪怕遇错了人,她仍然决意。23岁时,她不幸遇到了风流才子滥情帅哥胡兰成。她的第二任丈夫,则是孤独无助时在美国MacDowell 文艺营遇到的一位多病的老爷爷赖雅。孤独生爱,一点理解因此不幸变成了“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决意,所以萎谢。但这样的决意不 仅是她自己的不幸,也是中国文坛的不幸。


(青年报小团圆》改动多为错别字    止庵    2009.04.06

  现在,4月8日俨然成了大陆“张迷”的节日,因为这天,张爱玲《小团圆》的简体中文版将上架。但人们对于这部小说的关注,多半是由于他们听说《小团 圆》是自传,小说里写的事,就是张爱玲的事,也因此在祈祷,最终出来的不要是删节本。该书的编订者止庵昨天接受本报专访时表示,他没有对《小团圆》作任何 删节,但人们的关注有偏差。
  
  关于删改 只作技术性处理
  
  大陆简体 中文版《小团圆》是即将陆续出版的《张爱玲全集》中的一部,这套全集的编订者正是止庵。“作为校订者,我没有做什么事,因为我觉得张爱玲作品没有什么可以 改动的。”止庵这话主要是针对《小团圆》的,因为之前,“张迷”一直担心内容似乎有些出格的这部小说,在大陆可能遭遇删节。
  
  “保 留张爱玲原貌是我主编这套全集的原则。”止庵昨天说。为了编订《小团圆》,止庵特地从张爱玲继承人宋以朗处复印了这部小说的底稿,有两大包,600多页。 他是把底稿和中国台湾已经出版的皇冠繁体版对照着看的,“张爱玲的稿子写得很干净,我只是作了一些技术性处理,对极个别的字进行了改动,只要能说出理由 的,我都不改。”
  
  大概有20余处改动。止庵举例说,手稿的第274页“甚至于是同文跟她开玩笑”一句,此处“同文”应为“同仁”的误写。又如214页,“姑姑的钱茹了十吊了”,止庵经过考证,此处“茹”应为“擩”,在北方方言里是放置的意思。
  
   那么关于内容的删节呢?止庵却并不认为《小团圆》有什么应该删节之处,包括宋以朗为繁体版写的序,“张爱玲的文字比当下一些作家写得‘干净’多了!”在 专为简体版《小团圆》所写的凡例中,止庵明确写道:“本书为简体字版,对文内提到的书及文加了书名号,明显错别字则予以订正。作者特殊的用字习惯,方言用 法,以及人、地、物之旧时译名则未作改动。”止庵强调,他完成的《小团圆》编校本是一个全本。
  
  关于意义 揭示张爱玲创作“晚期”
  
   从来没有一部张爱玲新发掘的作品的出版,有像《小团圆》这样火爆的,当年《小艾》和《郁金香》的出版都没这样过。《小团圆》的受关注,多半与有人认为 《小团圆》就是张爱玲的自传,里面所写的故事,其实是和张爱玲自曝的料有关,而一些前所未有的大胆描写,无疑又加重了这“料”的滋味。
  
  可是盛九莉就是张爱玲吗?止庵昨天告诉记者,写小说的人,把自己的一部分经历投射到小说人物身上,实属正常,可是现在那些认为盛九莉就是张爱玲,邵之雍就是胡兰成的人,显然忘记了《小团圆》原本是一部小说。
  
   读者是把假的当真的过度了,或者说,是刻意这么做的。为什么要纠结于此呢?起码止庵不得其解,他说,人们的热情有偏差。在他看来,《小团圆》是张爱玲创 作史上一部“巅峰之作”。因为其一,《小团圆》与《色,戒》、《同学少年都不贱》、《相见欢》等作品,都在提示人们注意张爱玲创作史上还有一个“晚期”, 而远非离开了大陆就一蹶不振那样。其二,《小团圆》是张爱玲众小说中结构最复杂、语言最质朴的一部,这也体现了张爱玲晚年的人生状态。“和《金锁记》、 《倾城之恋》等相比,《小团圆》风格改变非常大,有人就说这小说不好,可为什么不允许作家改变呢?”
  
  关于全集 将收录张爱玲英译小说
  
   不管热情得对不对,《小团圆》是着实火了,一个多月前刚在台港地区上市,小说全文就在网上出现。止庵说,这肯定是不好的,是侵犯版权的。但是由于许多转 载,都是“张迷”自发之举,他们仅仅是为了与人分享,而非谋取利益,因此法律上就很不易处置,眼看网络转载必定影响《小团圆》的销售,这也让出版商颇为焦 急。
  
  不过书还得一本一本地编。止庵昨天向记者透露,《张爱玲全集》即将陆续推出中短篇小说三卷,长篇小说两卷,散文两卷,论著一卷和方言小说国文本两卷,其中长篇小说的两卷正是《小团圆》和《半生缘》。
  
  2007年,上海的“张学泰斗”陈子善也曾由同一家出版商推出过由他主编的《张爱玲集》。止庵表示,较之陈版,新集子所不同的是,所有作品均严格按照写作和发表的时间排定,而且还将增加一些新作品,《小团圆》是一部,另一些张爱玲英文小说的中译本也将一并收入。
  
  毛尖(评论家):
  
  既是一次小说的团圆,也是一次历史的团圆,而在张爱玲历史中过往来去的那些辛酸往事现实人物,也在这里完成终极见面。
  
  张悦然(青年作家):
  
  人们势必会将更多的关注放在张与胡的故事真相上,张迷们一定会明察秋毫,校正胡兰成的种种说法。这是人之常情,我若读它,也肯定首先是想知道张自己如何说这个故事。但是,这肯定会影响《小团圆》文学价值的正确评估,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损害。
  
  唐骋华(读者):
  
  《小团圆》的句式和文法非常怪,如果不说是张爱玲,根本猜不出是她写的。尤其是前十几页。之后就逐渐恢复了正常。前面可能是因为写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放开。


(信报)  「亦是好的」——邵之雍谈《小团圆》    梁昶     2009.04.06

张爱玲遗作《小团圆》出版,洵为华语阅读圈盛事。本地资深八卦记者九莉历经曲折,终于找到九莉(不是记者,是《小团圆》里张爱玲化身)的未亡人邵之雍。原来传说他1981年去世的消息并不确切,他还活着,就坐在九莉的面前。下面是他们的谈话录。
  之雍:你怎么也叫九莉?
  九莉:这是我的笔名,读过《小团圆》后起的。邵先生,《小团圆》看了吧?
  之雍:看了。才华依旧放恣,爱恨仍然醒目。西洋的个人主义和自卫心,被她的写作天才照成明亮。
  九莉:张爱玲在书里一直夸你手臂很粗,力气很大,你真的很厉害?
  之雍:我爱爱玲,是知与敬;爱玲爱我,是知与重。爱玲开了我的聪明,我开了爱玲的人生。在我之前,爱玲只有写作没有人生。在我之后——我和爱玲分手后,爱玲的写作就不再纯粹。坦白地说,她后来再也没有重回她四十年代的高峰。她人生有了经历,写作难以圆满。她后来的作品里经常有我的身影,例如现在影响最大的两部:《色,戒》和《小团圆》。
  九莉:《色,戒》里有你吗?谁啊?
  之雍:老易啊。她说老易有鼠相,你看看我,有没有?
  九莉:好像有一点。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很厉害?
  之雍:爱玲是小说家,自然有如实报道的自由。我是学问家,只能点到为止。我只能说,爱玲知我。
  九莉:你少得意。我读《小团圆》看见你就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瑶凤啊,绯雯啊,小康啊,秀男啊,还有文姬。幸亏你跑得快,当年若是把你捉牢,不判你汉奸罪,也要判你重婚罪。关你十年八年,看那些狱霸牢头怎么收拾你。
  之雍:忏悔平生,我也常常叹息人生有涯而爱欲无限。不过我虽然愧对群芳,自己作孽,但多少也由不得自己,孽乃前定。
  九莉:别瞎扯了。你说说,《小团圆》和你的记忆有没有出入?和张爱玲谈恋爱有劲吗?张爱玲会不会发嗲?做不做?
  之雍:我和爱玲的事,可以看我的《今生今世》,不再多说一字。爱玲和我的私情,闺房之乐当然有甚于画眉者,但我不会说。她外貌似冷而中藏极热,文字雅而情事俗,俗到极好。一切以她说的为准。你不用再问,再问我亦不答。
  九莉:好了好了。你不愿意说她,那就来聊聊你自己。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国内名气不小,有人捧你,有人骂你,不少人觉得你文章不错。你觉得当代作家里谁能传你的衣钵?
  之雍:身外浮名,我早就置之度外,何况假如我活到今天,也算一个文老(怀沙)级百岁文化老人,谁在乎那些。和我文心相通的现代作家,我看好香港的迈克,他文字绵密,没有习气,而且膜拜张爱玲,热爱绍兴戏。他需要一个张爱玲来开他的聪明,他是有慧根的,只是现在慧根另用,有点可惜。
  九莉:谁能做他的张爱玲呢?
  之雍:我是打个比方,不是要他和谁谈恋爱,是要有个大才女,以她的「感」启发他的「觉」,女人明德,男人明明德。
  九莉:哈哈。你现形了。张爱玲在《小团圆》结尾处说,她和你分手后,不再欣赏你的文章,觉得你的文章里有「一种怪腔」,「她一看见『亦是好的』就要笑」。你怎么回应她的批评?
  之雍:爱玲和我,都是被主流文坛放逐的魔道。爱玲是都市文学的魔道,大都市阳气太重,煞气太重,都市的魔都做了鬼。张爱玲的小说里有鬼气。我是乡野的魔,江湖的魔,是妖。我的文章里有妖气。都市的读者来看,鬼气亲切,妖气怪异。但妖气有它自己的根底。
  九莉:最后,你再说两句吧。
  之雍: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小团圆》接受访问。爱玲担心我借《小团圆》吹嘘自己,她低看了我。若不是子公(陈子善)连发短信盛意可感,连这一次都不会有。我郑重声明,以后再有邵之雍关于《小团圆》的言论,一定不能当真。


(信报)    文学创作与对号入座    林沛理    2009.04.06

  在新片《天水围的夜与雾》的一个座谈会上,我问导演许鞍华为何好像把任达华的角色妖魔化(demonize)─—他先虐妻,后杀妻,又侵犯小姨,最后连两个亲生的小女儿也不放过。影片有一幕写他肚饿难抵,又恼小姨不肯见他,于是把她心爱的小狗放在麻包袋里绑上,然后用棍活生生打死。许鞍华答道:「我想我没有把这个角色妖魔化,在现实中可是真有这种人的。」  问题是为何创作的说服力要由现实来鉴定?再说,即使在现实生活中真有其人,导演可以原封不动、分毫不差地将他由现实移植到电影吗?电影的本质是「信假为真」(make-believe),甚至「真假不分」(suspension of disbelief),而不是「真人真事」(real-life)。一套电影拍得再真实,也不可能是现实的再现(reproduction),而只能够是现实的拟仿(simulation)或者呈现(representation)。

  这种坚持从现实中求证、诉诸现实以证明作品扎根于生活的心态和思维,不仅是创作人的迷思,也可以是评论人的盲点。张爱玲的小说《小团圆》展现了多少她的小说艺术、文字造诣以及对人性的洞察,评论家通通不谈,反而争先恐后地去为小说的角色和情节对号入座、寻找现实的配对;将那十五万字当成张爱玲与谁人睡过觉和跟谁人吵过架的文件证明(documentary evidence)。陈子善说《小团圆》是一部「别开生面的影射小说」,南方朔把《小团圆》界定为中文世界难得一见的「自白型」(confessional)小说;但坦白说,谁会在乎?这与阅读张爱玲又有什么关系?

  这令我联想到中国学者近百年来对《红楼梦》的研究——包括蔡元培1916年的《石头记索隐》和胡适1921年为红学树立新典范的《〈红楼梦〉考证》─其实都是在帮倒忙。用意大利文学批评家和小说家艾柯(Umberto Eco)的分类来解释,这种谨小慎微、诚惶诚恐的阅读方式,是将《红楼梦》由要一奉十、注释空间海阔天空的「开放式文本」(open text),变成着重专门知识、抗拒创造性阅读的「封闭式文本」(closed text)。

  今日孜孜不倦、要发掘《小团圆》影射和自白成分的论者,不妨找张爱玲花了十年时间写成的唯一学术着作《红楼梦魇》来看看。张爱玲认为曹雪芹对《红楼梦》的多次改写,一次比一次进步,艺术成熟程度也愈来愈高,足证《红楼梦》是创作而并非自传。张爱玲强调《红楼梦》是虚构的文学作品,但不知何人会还《小团圆》以小说的本来面目。

  这个人也许会是美籍华裔学者余国藩。余国藩的《重读石头记:〈红楼梦〉的情欲与虚构》(Rereading the Stone: Desire and the Making of Fiction in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探讨的正是《红楼梦》对其本身虚构性(fictionality)的反省。此书最大的价值不在于它旁征博引,探微显幽,而是它让《红楼梦》的文本自己说话:《红楼梦》自称所演不过「大荒」,莫非是向读者暗示「其书原是空虚幻设」﹖余国藩此问对近世红学的烦琐学风简直是当头棒喝,他的言外之意是:《红楼梦》既是无中生有的伟大创作,后世学者又何苦对号索隐,硬要在史传系统中自我作茧、自寻烦恼呢﹖《红楼梦》既可作如是观,《小团圆》又为何不可?


(安徽市场报)    《小团圆》明日“上架”     吴笑文    2009.04.07

市场报讯   本周最令人期待的事件当属张爱玲迟到34年的惊世自传《小团圆》的现身了。昨日记者获悉,4月8日该书将在全国各地同步上市,首印量达到6位数。非常看好此书的省新华书店已超乎寻常地疯狂备货千余册。 

以往一本畅销书一般订货量最多达到200册,为什么简体中文版《小团圆》一下子预订了几千册呢?对此,有关人士很自信地表示:“定价只有28元的简体中文版《小团圆》不一样啊,一是有张爱玲这个品牌,二是前期宣传得很火,相信会出现脱销的状况,可能将来还要补货,再次掀起‘张爱玲热’也说不定。”


(钱江晚报)    一场“痛苦之浴”《小团圆》写了些什么?    2009.04.07

一部被延迟34年出版的小说《小团圆》,挟裹着张爱玲永远传奇强劲的风,34年后依然如期引爆口水沸腾。据悉,简体中文版的《小团圆》近日即将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首发。

  为了盼这本书,张迷们的脖子都已经伸长了许多。这本“旷世奇书”之奇,正因为被视为张爱玲的自传体小说、遗嘱“要销毁”而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张爱玲的祖父是张佩纶,外祖父是李鸿章,但是她从小父母离异,年轻时就以写作一举成名,后又恋上汉奸胡兰成,一生可谓坎坷传奇。
  据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透露,简体版《小团圆》即将在内地面世,出版方称“非常尊重作家张爱玲的文字和作品”,没有任何删节。本报今天披露《小团圆》的精彩章节,让张迷们先睹为快。


  张爱玲信件证明  《小团圆》确是自传体小说

  张爱玲好友宋淇之子、张爱玲文学遗产的执行人宋以朗在序言中已经把《小团圆》的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宋以朗还批露了张爱玲与宋淇夫妇的通信。张爱玲在1975年多次致信宋淇夫妇:“《小团圆》是写过去的事……”我在《小团圆》里很不客气,这种地方总是自己揭发的好。当然也不是否定自己。”

  “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张爱玲在信中说写《小团圆》的动机之一,是“朱西宁来信说他根据胡兰成的话动手写我的传记”,所以索性自己开写。但宋淇夫妇认为这部小说披露张爱玲私生活尺度太大,会影响她在读者中的偶像形象,又担心在台湾的胡兰成以此沽名渔利并伤害她,所以《小团圆》的书稿一直尘封书柜30多年。

  张爱玲在遗嘱中写道:“《小团圆》小说要销毁。”但是,宋淇夫妇一直踌躇再三,他们去世之后,宋以朗顶住压力,终让张爱玲最神秘的小说《小团圆》得以重见天日。

  尺度大胆超过《色,戒》
  述尽情感颠倒的凄凉恐怖

  用披胆沥汁、真实到恐怖来比喻张爱玲写作《小团圆》的态度,应该十分准确。写这本书时,张爱玲已经54岁,对于自己的家族史、情史一股脑儿倾倒出来,可谓笔不留情、骇人听闻:包括在贵族家庭中无爱的童年、母亲数不清的风流韵事、母亲与姑姑共事一情人的乱伦关系,张爱玲与汉奸胡兰成恋情的屈辱和悲剧收场,张在疗情伤时与一电影明星的纠葛……一贯嘲讽的细腻工笔,针扎人心的滋味,因为人们的矛盾挣扎和颠倒迷乱,正映现了人性深处诸般复杂的情结。

  网友评价:“一直被视为乖张、尖刻的张爱玲,在这本书中却无比真诚袒露情伤,连自己堕胎、隐疾都披露,情爱的描写更是具有突破性,超过《色,戒》。”但更重要的是,张爱玲透过描写自己这一生所流露的无限悲凉,让读者第一次体会到她尖酸、刻薄背后的人生,是多么沉重的命运,而因为她的天才、敏感,又被放大很多倍。

  张爱玲研究专家、华师大中文系教授陈子善昨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认为《小团圆》是张爱玲的“影射小说”和“自我书写”。他把书中的14个主要角色都与张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一一对应,比如:盛九莉就是张爱玲,蕊秋是张的母亲,楚娣是张的姑姑,邵之雍即胡兰成,汤孤鹜为周瘦鹃等。但是,陈子善也举《小团圆》中汤孤鹜拜访张爱玲一段内容与史实记载的不同相比较,提醒读者:“《小团圆》里的这些情节未必都可靠,除了小说例有的渲染!”

  《小团圆》尚未出版,已经火爆异常。据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介绍,目前全国预订已经超过20万册,在杭州的预售情况也十分火爆。晓风书屋的姜爱军经理告诉记者,《小团圆》预订很热,现在已经有数百本被图书批发商和读者预订。“它是近年图书市场疲软已久的一支强心剂,盛况堪比当年的《于丹〈论语〉心得》,我们一下子订购了1万本。”


(新快报)  《小团圆》:赤裸了张爱玲,满足了评论家,娱乐了大众    陈煜堃   2009.04.07

  少有一本书在出版前就引发了如此大规模的热议。

  那是因为张爱玲的一句“《小团圆》小说要销毁,这些我未细想,改天再算”。1992年3月,张爱玲写下遗嘱,指定挚交好友宋淇夫妇为自己全部遗 产的继承人,并在随遗嘱附上的信件中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所以,当宋淇之子宋以朗决定要揭开《小团圆》的神秘面纱时,纠缠于此书应否出版的种种争议就注定成 为焦点所在。

  同样,也少有一本书在出版后还让原有的大规模的热议继续升温。

  那又是因为一句“我在《小团圆》里讲到自己也很不客气,这种地方总是自己来揭发的好”。1975年7月,开始着手创作这一长篇小说的张爱玲,在 给宋淇夫妇的书信中如此提到了也许是该作品诞生的原因之一。因此,所有人都认定了书中的“盛九莉”就是张爱玲,而“邵之雍”就是胡兰成。于是,奔着“自传 体小说”这几字去的人们,更让猎奇窥秘明目张胆地成为了舆论关注的又一个焦点所在。

  对于苦守书店等着4月8日上架的简体版《小团圆》的万千“张迷”而言,这就是《小团圆》,这就是张爱玲。

  显然,对于这部作品本身,确实未能像它所“披露”的张爱玲的私生活那样吸引“张迷”。这也就难怪当年凭借一部张爱玲电影《红玫瑰白玫瑰》而夺得金马奖的著名香港创作人林奕华,会有如此一针见血的比喻——“《小团圆》更像是一本八卦周刊”。

  大家不要忘了,《小团圆》毕竟是一部小说,而不是传记。换句话说,摆在人们眼前的是一部“故事片”,也就说张爱玲或许就是“盛九莉”的原型,而 在“白流苏”、“曹七巧”等人物角色身上同样也能看到张爱玲的影子。倘若疯狂的“张迷”们非要把这看作是一部“纪录片”的话,那就实在是可笑和可怜了。可 笑的是“张迷”,可怜的是张爱玲,纠缠在两者之间的,不仅是一个对该作品而言的可怕的误读,还是一种当代社会可悲的文化畸形。

  风暴尚未过去,新的爆发点隐约露出痕迹,张爱玲的遗产继承人宋以朗已将张爱玲的两部英文自传体小说整理出来交付台湾皇冠出版社,它们是23万字 的《TheBook of Change》(暂译为《易经》)和30万字的《TheFall of Pagoda》(《坠塔》)。皇冠出版社计划将前者译成中文,争取明年与英文版同期推出。

  ●本报专访

  止庵:大陆版《小团圆》更原汁原味

  身为大陆版《小团圆》编订者的止庵先生,对于张爱玲这部重见天日的作品持肯定态度,更称赞这是张爱玲“最好的作品”。

  答疑一“大陆版”删剪了多少?“进行纯粹的文字校样工作”

  虽然此书早前在港台地区的出版引起了诸多争议,但对于大陆简体横排版的编订工作来说,这并没有带来任何的难度。我要做的非常简单,那就是对 “600多页的手稿复印件”进行纯粹在文字方面的校样工作。而我的原则就是“能不改就不改”,所以即将上架的大陆版《小团圆》要比香港的版本更加原汁原 味。

  答疑二

  如何看待“张迷”的狂喜或失望?

  “《小团圆》是对某类‘张迷’的一次打击”

  由于存在着绝大多数“只迷人而不迷书”的“张迷”,这就成了《小团圆》出版所遇到的一个最大的问题。我自己也是“张迷”,但是“迷书而不迷 人”,如果读书的人给张爱玲预设了一个自以为的、虚拟的形象,那后果就不仅仅是可笑的,更是严重的。而事实上《小团圆》正是对这类妄下定论的人的一次打 击,当然,其中的“失落”也只是属于读书的人,而不属于写书的张爱玲。

  答疑三《小团圆》到底该不该面世?

  “除了文学价值,对张爱玲研究也有重要意义”

  《小团圆》在张爱玲的创作生涯中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除了作品本身的文学价值,更突显出了作者就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完全不理会他人感受与 世俗制约”的这样一个非常自我的人。所以,《小团圆》的面世终究是一桩好事,而且米兰·昆德拉更在其《背叛的遗嘱》中向我们阐述了最佳的理由。

  答疑四

  《小团圆》在张爱玲作品中属于什么地位?“张爱玲最好的作品,堪称‘巅峰之作’”

  我认为这是张爱玲最好的作品,堪称“巅峰之作”。与早期的作品相比,她的这部长篇小说在风格上发生了“结构上从简单到复杂,语言上从繁复到朴 素”这一极大的变化。可以说,《小团圆》是张爱玲结构最复杂的作品,而“盛九莉”则是她笔下最复杂的人物,从两者身上所体现出的张爱玲对人生的观照和领悟 也都要比其他作品来得更加深刻。

  答疑五如何评价《小团圆》下的张爱玲?“她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冷酷的作家”

  小说《小团圆》是一部严酷的文学作品。对社会大众而言,它比《色,戒》更加让人受不了,然而对张爱玲而言,它则比《色,戒》更加具有代表性。毕 竟,张爱玲根本不是会掩饰自己最好的一面而去迎合读者口味的作家。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位中国文学史上最冷酷的作家,也是一位对人待事最不留情面的作家!虽 然,我很不满意今天的受众,只要与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就会开骂,但这并不影响到《小团圆》将成为张爱玲作品中不可缺少的“重头戏”。

  林奕华:这是一本挑战禁忌的八卦周刊

  集导演、作家、编剧、电台主持、大学讲师等多重身份于一身的林奕华,让内地观众最早留下印象的正是1994年他编写的电影《红玫瑰白玫瑰》的剧本,这部剧本让他一举夺得当年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

  答疑一如何看待《小团圆》带来的“张爱玲风暴”?

  “我们都清楚这场风暴的中心是‘揭秘’”

  因为其发行的时间是今天而不是三十多年前,所以《小团圆》的出版注定是伴随着诸多争议。这部作品的面世续写了张爱玲的“神话”,它不仅仅是文学 性的,还是社会性的。我们都清楚这一场风暴的中心,那就是“揭秘”。从大家的疯狂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一自传体小说几乎已经变成了今日娱乐至上的产物——八 卦周刊。《小团圆》一书再次证明了公众对于张爱玲作品本身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对其作品所揭露的私生活的兴趣,所以该书的出版更像是一个文化事件,它折射出了 当下的社会与个体的畸形嘴脸。

  答疑二如何看待《小团圆》的价值和意义?

  “张爱玲在不断地挑战着时代与社会的禁忌”

  张爱玲的作品在不断地挑战着时代与社会的禁忌,读者通过这些“挑战”将体会到怎样去看待虚伪。那就像在一面透着讽刺与批判的镜子里,审视自己、 认识自己,从而不让自己活在幻想当中。《小团圆》一书更是赤裸裸地展现了张爱玲的语言和文字所特有的“残酷”,这种“残酷”的作用力表现为人们始终认同她 的“人物表面华丽,内心千疮百孔”,它对读者而言足以让呈现更加透彻、让沟通更有共鸣,而它对我和我的戏剧创作来讲是最有意义、最有影响的一种“张爱玲的 精神”。


(新快报)    张爱玲在《小团圆》里“赤裸”了什么?    2009.04.07

  2004年,《同学少年都不贱》破土而出;2007年,《郁金香》公之于世;时隔两年,这部完成于1976年,创作历时10个月,却被尘封33 年的《小团圆》也终于得以见天日……哪怕已经离开了,张爱玲还是不断地叫世人“惊艳”。然而,这一次张爱玲与主人公盛九莉之间的微妙关系,将给我们带来一 个什么样的故事,它又是怎样的“很不客气”?

  “很不客气”地对读者

  《小团圆》这部长篇小说的意识流痕迹很重,叙述时时空交错、多处闪回。故事的时间跨度最早可以追溯到女主人公盛九莉的童年,最晚写到她39岁, 但期间的先后顺序全被打乱;故事本身更是支离破碎,几乎不能成章,感觉就像一份记录着各种人物之间关系的社会调查报告。在张爱玲的这般“刁难”之下,要读 完此书可不能只凭着一股猎奇的冲动。而真正的“戏肉”,即盛九莉与邵之雍的爱情故事,要到第四章才正式开始,对于不熟悉张爱玲作品的读者而言,前面三章过 于拖沓。

  “很不客气”地对“自己”

  一贯犀利中带些刻薄的张爱玲选择了对羡煞旁人的“张胡恋”狠下“毒手”。书中对盛九莉和邵之雍的情爱,从“他因她的文采找上门”,到“她爱他, 没有离婚时,和小护士同居时,甚至知道他滥情到可以和任何一个他身边的女人上床”为止,张爱玲毫不吝啬地对两人之间的纠缠施以浓墨重彩。然而,读者目睹的 却是被张爱玲亲手将“金童玉女”的脸皮撕破,看到了不仅仅是幽怨,还有较劲、鄙薄与恨,她那爱恨交杂的千言万语统统藏在了盛九莉居然相信“只有无目的的爱 才是真的”这一盲目的情爱之下。

  “很不客气”地对“母亲”

  虽然不能把《小团圆》里的人物绝对地一一“对号入座”,但在我们读到“每每露出厌烦的表情,连牵她的手都不自在……”时,也就并不难看出盛九莉 在清算着自己与母亲的恶劣关系,这更成了贯穿小说始终的另一条主线。除了自私的、放浪周旋于外国情人间的母亲对自己造成的长期压力,张爱玲更是“很不客 气”地呈现出了一个没落贵族几近畸形的家庭关系,显然这些要远比书中的“张胡恋”更骇人听闻。

  “很不客气”地对社会

  “她在纽约打胎,四个月的胎儿被抽水马桶冲走”、“几乎将半个上海文艺圈都牵扯进了书中复杂的男女关系”……张爱玲在《小团圆》一书中道出了为 世人所不知的种种,这些“真相”冷酷得叫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我们完全可以从中看出张爱玲对某些人物的原型以及当时世态万象的真实态度,那是一种具有颠 覆性的发自内心的“丝毫不留情面”。

  “很不客气”地对性

  实际上《小团圆》并没有太多描写性的笔墨,但为什么人们依然乐此不疲地谈论这事呢?还有评论者抛出了“堪比《色,戒》”的说法。

  其实,这可全部拜被公认为“细节大师”的张爱玲“工笔画”般的细致描摹所赐,无论是委婉的“一只方方的舌尖立刻伸到她嘴唇里,一个干燥软木塞, 因为话说多了口干。他马上觉得她的反感,也就微笑着放了手”,还是裸露的“当女主人公坐在男主人公腿上时,感觉到‘裹着绒布的警棍’”,这些都是在她以前 的书中所没有的“很不客气”。它们不仅会引起你的生理反应,甚至还会让你感到恶心,这些为数不多的真实得可怕的细节自然也就叫人过目不忘、心神不宁。


(香港文匯報)   歷史與空間‧回歸中國小說的傳統    宣慧敏    2009.04.07

 《小團圓》未面世前,作者一再擔心讀者恐會忽略它文藝上的價值,一部書完全成為索隱的資料,尤其是「嗜痂者」 借此滿足窺視的慾望。但這也無可厚非,好小說永遠是「要一奉十」的,《紅樓夢》剛出來的時候,誰都拿它當自傳看。曹先生是豪富家族子弟,雖說正走在窮途末 路上,那烈火烹油的家世背景還是能引起普通大眾的興趣。顯赫舊家聲,一般老百姓怎麼能聽到,只能在作者自己心裡迴響。雖然聽不到,也要拚了命地挖掘,如古 物一點一點地出土,直到現在依舊有人索隱紅樓夢,單憑這個前後不知養活了多少人。《紅樓夢》甫一出世遭此際遇,也是因為當時小說還只是遊戲文章,不知道真 正的好小說應該是什麼樣子。所以對這樣一部劈面驚艷的書,一方面雖然愕然詫異,另一方面還是作出不屑的態度,不過是寫些他家裡的事,他們一定這麼認為。要 等時間來拂去明珠上的灰塵。

 我說這個,是說明一部傑作被接受的過程。《小團圓》的遭際似乎也與此類似。一方面我深信《小團 圓》是能歷久彌新的,但另一方面我也惴惴於它自身的某些東西會在今後遺失,甚至還沒等讀者領略到,它就已經無蹤影了。《紅樓夢》過後,好歹一百年後出了個 《海上花》,把傳統發展到極致,但完全與西方長篇小說南轅北轍,散漫、簡略,人物龐雜紛紜,始終在大眾的閱讀視野之外。我們的傳統被割裂了,這是新文學運 動不可避免的後果,因為它是為文學發展付出的代價。還好這如游絲的脈絡還沒斷,張愛玲把它傳承了,在她年輕時候那些華美的文章裡角角落落都可見那些影子, 不只是語言方面。走過崎嶇漫途之後,文藝上更是向傳統靠攏,作品是需要藝術化的,但如果藝術與真實達到水乳交融的地步,那就是「平淡而接近自然」,一如 《海上花》的風格,也是《小團圓》的風格。納博科夫說藝術的創造遠比現實生活來得真實,這話恐怕好多人不贊同,其實現實生活更有戲劇性,因此許多事情聽起 來往往不像真的,令人愕然慘然,所以藝術最難表達的就是日常生活的況味。

 《小團圓》當然是經過藝術的創造,然而卻把慘淡冷酷的青春寫得平淡無奇,輕描淡寫的筆觸不落痕 跡,織成那個時代一般人的生活質地,亂紋交錯、灰撲撲,許多事情「當時渾不覺」,隔了一個時代來讀依然震動。故事與人物個性發展如同抽繭剝蕉。蕊秋去香港 看望九莉,不動聲色地輸了九莉八百塊獎學金。九莉很震動,聽到「八百塊」這數字。然而在母親看來是應當的,不需要通知女兒,雖然這獎學金是她的救命錢。九 莉後來回上海,有次在那童話般的公寓裡生病,一個德國醫生天天來給她打針吃藥水,蕊秋忽道:「你這樣怎麼不早點死。」醫生看病沒要錢,她顯然疑心女兒,深 怪女兒搶了她的位置。這是九莉第二次震動。後來她終於有了錢,拿去還給母親,蕊秋偏道:「我不要,虎毒不食兒。」又傷心又害怕,她還是這樣自私,怕跟女兒 真的兩清後,會來報復她。讀了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卻是深入淺出。

 這當然是中國舊小說好處,鋪開來平面發展,人多,分散,只看見表面的言行,沒有內心的描寫,但比西方的心理小說更縱深。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也只看見別人的言行麼,像舊小說裡的白描和暗寫,其實更貼近讀者,像西方那樣大段的心理分析一不小心就成為說 教,說服人的,而不是內心的本來面目。

 胡適盛讚《海上花》用穿插藏閃的手法,《紅樓夢》裡早有,所謂「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小團 圓》裡也有,人物時而一閃,光柱轉移,又暗了下去,在某一刻又露出半張臉,而那鎂光燈始終在九莉手上,如一根繩子,把人物纍纍地串起來。誰會嫌《紅樓夢》 裡的人物太多?一出場就是一個角色,只怕讀者沒有耐心仔細辨認,一上來就被攪糊塗了。我們已經養成人物單一而情節複雜的文學口味,看刻意編造的故事,喜歡作者把人物的心理明白道出來。可是生活是不是這樣的?只是渾渾噩噩的一片灰白,不容你看清,可那人性處處隱現其間,一不小心發現,是最慣常也卻最恐怖。


(四川日报)   小团圆:它到达张爱玲视野的极限    裴蕾    2009.04.07

     4月3日,哈佛大学荣休教授、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权威李欧梵来到成都,在四川大学开了一场精彩讲座,畅论著名作家张爱玲及其小说《小团圆》。

    经历多年尘封之后,这部张爱玲本想毁去的小说,由她朋友的后辈在中国台湾、香港出版。中国大陆也将在4月8日推出简体字版的《小团圆》。对于这部引发强烈争议的小说,李欧梵称“这本书到达了她视野的极限。”

    谈《小团圆》:写了一个“失去的世界”

    “在香港不到一天时间就全部售完,但很多人都看不下去。”对于《小团圆》一书,李欧梵笑道,他自己也是第一遍没看明白,又看第二遍。

    《小团圆》讲述的是女作家九莉的经历,她遇上被称为汉奸的有妇之夫邵之雍……由于这些情节都与张爱玲的传奇人生相似,被称为她最富自传性的小说。

    不过李欧梵表示,不能用传统叙事观念来看待《小团圆》。“它让人想起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二者同样是意识流,但普鲁斯特是叙事完整的,而《小团圆》随心所欲,时间上往前往后随意跳。”

    李欧梵尖锐地指出,普鲁斯特的小说含有丰富的文化内容,而张爱玲力不能逮,只是呈现了一个“失去的世界”,找不出多少对现代人的意义。究其原因,是张在美国的生活一直犹如“宅女”,文化视野有限,“《小团圆》已经到达了她视野的极限,她写作生命的极限。”

    说张爱玲:她把最普通的场景变成寓言

    《小团圆》像张爱玲的许多作品一样,置大时代于不顾,这引起了一些争议。对此李欧梵却“挺张”,认为评价文学作品,不应只依政治尺度,而应用思想史和文化价值的尺度来衡量。“张爱玲的特长正在于描写细节,它体现了文化的丰富性。”

     李欧梵采用比较文学的方法解读张爱玲。“1949年后,张爱玲走的是英、汉双语写作的路线,英文小说是为了迎合美国市场。她想像林语堂一样‘卖’中国文化 给美国人看,但显然林的小说故事性更强。”值得称道的是她中文小说的笔调,“她是个才女,文字绝佳,而且从英文转为中文写作时,她独有的‘旁观者’视角就 进来了,她擅长把最普通的场景变成寓言。”

    李欧梵还发现,张爱玲的小说充满镜头感,有些场景甚至是直接从好莱坞的电影中“搬”出来的。

    话自己:用小品文打破藩篱

     《铁屋中的呐喊:鲁迅研究》《中国现代作家中浪漫的一代》……提到李欧梵,就不得不提他在学界独树一帜的小品文似的学术论著。“我是刻意走的另一条学术之 路,想要打破文化研究与大众之间的藩篱。”李欧梵说,“文化研究不应堆砌理论术语。学术,尤其是人文学科,应该与我们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天天新报)    要看八卦者,别买《小团圆》    曹小倩    2009.04.07

  写自传是文人骚客的惯例,编的故事多了,到年老时难免想要为自己立传,更何况自视甚高如张爱玲。她认为自己是磊落的,没什么见不得人,她想把自己的故 事告诉众人。但她当时毕竟已声名在外,又清高,即便她人在美国当时也没有网络,她仍是在乎的,所以不想给别人落下口实——更不能由她自己“造孽”。

  她多次修改乃至重写以促成出版,她在还原真实和隐瞒细节中矛盾着,所以怎么改都不满意,于是她渐渐烦躁,把心一横,“不改了,烧了拉倒”。所以,《小团圆》归根到底是一个半成品,这是导致这本书被人诟病内容烦琐、人物混乱、交代不清的原因之一。

  近几年来,关于张爱玲的“遗作”总是滴滴答答个没完没了,从《同学少年都不贱》、《郁金香》到《小团圆》,据说,《描金凤》未写完,还有以张 学良将军为原型的英文版《少帅》……张爱玲的遗物不过三四只纸板箱,到底是她生前笔耕不辍,还是出版社有意待价而沽?难怪坊间关于作品真假的辩论始终不 断。

  张爱玲的财产执行人宋以朗以为,30年前因为当事人尚在人世,会借《小团圆》的出版来散播不利于张爱玲名声的言论,毁其形象,所以留到如今出版,以“读者需要”之名看似义正辞严,但真的妥当吗?

  出版社在宣传上打上了“张爱玲自传”,省去了让读者猜度的麻烦,“很负责任”地欢迎读者对号入座——这部名为《小团圆》的电影中,“盛九莉”就是张爱玲扮演的,“蕊秋”是张爱玲的母亲、“楚娣”是姑妈、“九林”是弟弟、“比比”是炎樱、“文姬”是苏青……

  这是读者需要还是出版误导?出版一本半成品,对作者和读者来说本来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网络里,人们把徒有虚名的帖子称为“标题党”,《小团圆》无疑就是“标题党”,在它的宣传造势里,“不伦恋”、“露骨词”等赫然醒目,吊足读 者胃口。其实,文中的“精华”就在新闻宣传里,换言之,如果你是冲着某个“宣传包装”去的,那你完全不必掏钱,也不必忍受16万字的繁杂,看看网上的宣传 文章就可以完全掌握了,“精华”其实只有这些。

  即便张爱玲真的在美国堕过胎,又怎样呢?中国人讲究“逝者为大”,对去世的人说三道四是不道德的,张爱玲本来就是一个超群的奇女子,她所经历的事情不过是为她的离经叛道下的注解,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是一个八卦的年代,但可不可以放过这位已经作古的女士?有人如果要娱乐,有很多事情比张爱玲的事情更适合八卦,王菲复出身价几何,刘德华几 时结婚生子,这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小团圆》影响不了张爱玲在文坛的地位和名声,炒作迟早会过去。更何况,外界是非从来不是张爱玲那阅尽人世苍凉的心中 在意和关注的。


(天天新报)    《小团圆》究竟泄了张爱玲什么“秘密”?    王晨    2009.04.07

  1976年,55岁的张爱玲完成了“自传”长篇小说《小团圆》,然而,这部糅合了她家史和情史的小说当时却没有得以出版。此后,张爱玲在给友人的书信中提到,要销毁《小团圆》手稿。这也就意味着,这位传奇才女希望这部倾注了自己毕生心血的小说永远“不见天日”。

  今年2月23日,《小团圆》由台湾皇冠出版社出版发行,简体版也将于明日在大陆发行。《小团圆》究竟写了什么?张爱玲当初为什么不愿出版甚至要销毁这部心血之作呢?

  谜题 《小团圆》是心结也是牵挂

  《小团圆》创作于1975年,对于已过天命之年的张爱玲来说,青年时代的往事虽如过眼烟云,却又历历 在目,于是付之纸笔,像写一部自传似的记下了一生中她认为值得记下的东西——人际、情感、学业、思想、精神。在创作的过程中,张爱玲始终保持与好友宋淇、 邝文美夫妇的书信往来。在1975年8月8日的一封书信中,张爱玲写道:“《小团圆》越写越长,所以又没有一半了。”此处提到的“一半”很可能指的是张爱 玲原本要写的“自传人生”。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教授许子东认为:“张爱玲那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回忆起年轻时的往事,还是能怀 着那么丰富的感情去记录它,这是一个文学创作家、一个艺术家的不凡之处。”

  1976年3月,《小团圆》完稿后,张爱玲把稿件的正本与副本寄给了宋淇夫妇。考虑到当时的政治环境 以及张爱玲在小说中所提及的一些人和事,宋淇劝阻了张爱玲发表《小团圆》。他建议张爱玲对小说中的相关情节加以修改,从而可以顺利出版又不会引发不必要的 麻烦。张爱玲虽同意此举,但一直没有改妥。

  1992年,张爱玲在给宋淇的一封书信中明言“《小团圆》小说要销毁”。1993年,台湾皇冠出版社 的编辑陈乐华就《小团圆》的出版事宜和张爱玲进行了接洽。皇冠方面希望能出版当时尚未问世的《小团圆》和《对照记》,张爱玲表示《小团圆》还在修改之中, 她在信件中写到:“《小团圆》应尽早完成,不再对读者食言。”由此看来,张爱玲对于《小团圆》的态度始终不明朗,这部凝结了她毕生心血的作品既是她的心 结,也是她的牵挂。

  1995年,张爱玲于美国洛杉矶辞世。她将遗产全部赠与了宋淇夫妇,而《小团圆》的手稿一直在皇冠出版社保存至今。今年,宋淇夫妇的儿子宋以朗最终确定让这部尘封了33年的作品问世。

  《小团圆》究竟写了什么?泄了张爱玲什么样的“秘密”,让它的出版“道阻且长”,同时又让张爱玲“爱之深,责之切”?  

  密码一 家史

  家丑外扬 豪门中落

  “蹉跎暮容色,煊赫旧家声。”这是《小团圆》的女主人公盛九莉的祖母写下的集句,借九莉的三姑母楚娣的口说了出来。这十个字大概也正是张爱玲试图在《小团圆》中讲述的内容——煊赫旧家声已在苍茫暮色中被蹉跎尽了。

  16万字的小说中,描述家庭生活的篇幅几乎占了一半。盛氏一门,旁枝颇繁,小说中出现的主要家庭成员 就有十来个,他们围绕着九莉铺展开一幅高门深府的生活画卷,这不由让人联想到张爱玲的家世。她的曾外祖父是李鸿章,祖父是当年李鸿章的幕宾张佩纶,在同 治、光绪两朝官至左副都御史。中法战争中,清政府马尾战败,“丧师辱国之罪,张佩纶实为魁首”。

  到了张爱玲的父亲张廷众这一脉,家道中落。张爱玲的中篇小说《创世纪》描绘的就是这样一幅遗老遗少没落贵族的生活画卷。

  怨恨纠葛的母女关系

  《小团圆》中除了女主人公九莉外,出场率最高、最能引起读者关注的恐怕要数九莉的二婶蕊秋了——由于 九莉自小被过继给了大伯,所以,她管亲身父母叫二叔二婶。九莉与二婶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隐约有仇恨的感情。许子东教授指出,张爱玲想写的其实是她与母亲 黄逸梵的关系。“很奇怪,九莉的父亲(二叔)又吸毒又纳妾,对九莉动辄打骂,九莉对他却没有多少怨恨。对照一下张爱玲和她母亲黄逸梵的关系,黄逸梵是位开 明的家长,带着张爱玲接受西方的文明教育,鼓励她社交,可从小说中不难看出,张爱玲对母亲的感情是仇恨的。”

  许子东教授列举了小说中的若干细节来佐证:其一,九莉曾对人说过“我想多赚点钱,我欠我母亲的债一定要还的”;其二,蕊秋曾自作主张地赌输了九莉八百元的奖学金,这件事让九莉记恨了很久;其三,蕊秋从不在外人面前夸女儿漂亮。

  对于第三点,许子东教授解释道:“这其实是受传统道德观的影响,中国的父母很少在外人面前夸奖自己的 孩子,认为这是必要的‘谦虚’,就像中国古代的男人称妻子为‘贱内’、‘拙荆’,也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夸奖妻子漂亮,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认定了这是属于他的 东西。但是对孩子来说,他们可能会因此而记恨。”

  在希腊神话中,除了俄狄浦斯的恋母仇父情结外,还有一个相对应的恋父仇母情结——伊利克特拉情结。张 爱玲的作品中时有这种情结的表现。在她的短篇小说《心经》中,描述的就是父女间除了亲情之外的另一种隐秘的情感。《小团圆》中九莉对母亲蕊秋的怨恨情感, 是否也是这种情结作祟,对此,“张学”专家陈子善和著名作家王安忆均表示不方便探讨。  

  密码二 情史

  亲身经历融入故事情节

  《小团圆》半写家史半写情史,主人公盛九莉与邵之雍的爱情正是张爱玲自身的写照。张爱玲对《小团圆》的自我解读是这样的: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倘若说《小团圆》要写的是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这场爱情与张爱玲其他作品中的爱情的不同之处想必正在于,张爱玲将自己的亲身经历代入其中,使“盛九莉的爱情”变成了“张爱玲的爱情”。

  许子东教授曾解读“小团圆”这一名字的意味:“小说有个美满的结局我们称之为‘大团圆’,但在张爱玲 的这部作品中,女主人公的爱情最后并没有得偿所愿,不是一个美满的结局,所以称之为‘小团圆’。”这恐怕也正与张爱玲道出的“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 东西在”相吻合——那幻灭了之后还存在的“一点东西”就是不够“大团圆”的“小团圆”。

  隐私情节不可改只能毁

  张爱玲将自己人生中的很多际遇写进了小说,这些际遇可说是“隐私”。将“隐私”完全暴露在文学创作 中,而且确如宋淇先生当时在书信中告诉张爱玲的:“一定会有人指出,九莉就是张爱玲……那时候,你说上一百遍:《小团圆》是小说,九莉是小说中的人物,同 张爱玲不是一回事,没有人会理你。”

  宋淇的顾虑加上张爱玲的犹疑,足以使人猜测到,暴露在小说中的张爱玲的经历多少是有些不光彩的,或者说,是不符合正统的道德情操的。一如《小团圆》中关于家事部分的描写挑战了“百善孝为先”的传统亲情观,《小团圆》中的情事描写挑战的恐怕就是传统的爱情观和婚姻观了。

     密码三 文学史

  出色运用意识流手法

  《小团圆》中运用最多的文学手法要数意识流了,这在张爱玲的其他作品中并不多见。著名主持人窦文涛指出,张爱玲出色地运用了意识流的笔法,场景的飞快转换形成强烈的对比和反差,读来令人心惊、叫绝。

  此外,台湾媒体对《小团圆》中大胆的情爱描写给出了“天雷滚滚”的评价,事实上,此言实有夸大之嫌。张爱玲并没有将《小团圆》写成一部“不堪入目”的情色小说,所谓“天雷滚滚”的描写在整部小说中占的比例可谓少之又少。

  《小团圆》即将在大陆发行,这部未演先热的“遗作大戏”究竟将会在“张迷”心中占多大的分量,与其他脍炙人口的作品相比,张爱玲在书信中“不愿辜负”的读者们又会给它亮出几分?我们拭目以待。

  [编者手记]要看八卦者,别买《小团圆》

  写自传是文人骚客的惯例,编的故事多了,到年老时难免想要为自己立传,更何况自视甚高如张爱玲。她认为自己是磊落的,没什么见不得人,她想把自 己的故事告诉众人。但她当时毕竟已声名在外,又清高,即便她人在美国当时也没有网络,她仍是在乎的,所以不想给别人落下口实——更不能由她自己“造孽”。

  她多次修改乃至重写以促成出版,她在还原真实和隐瞒细节中矛盾着,所以怎么改都不满意,于是她渐渐烦躁,把心一横,“不改了,烧了拉倒”。所以,《小团圆》归根到底是一个半成品,这是导致这本书被人诟病内容烦琐、人物混乱、交代不清的原因之一。

  近几年来,关于张爱玲的“遗作”总是滴滴答答个没完没了,从《同学少年都不贱》、《郁金香》到《小团圆》,据说,《描金凤》未写完,还有以张学 良将军为原型的英文版《少帅》……张爱玲的遗物不过三四只纸板箱,到底是她生前笔耕不辍,还是出版社有意待价而沽?难怪坊间关于作品真假的辩论始终不断。

  张爱玲的财产执行人宋以朗以为,30年前因为当事人尚在人世,会借《小团圆》的出版来散播不利于张爱玲名声的言论,毁其形象,所以留到如今出版,以“读者需要”之名看似义正辞严,但真的妥当吗?

  出版社在宣传上打上了“张爱玲自传”,省去了让读者猜度的麻烦,“很负责任”地欢迎读者对号入座——这部名为《小团圆》的电影中,“盛九莉”就是张爱玲扮演的,“蕊秋”是张爱玲的母亲、“楚娣”是姑妈、“九林”是弟弟、“比比”是炎樱、“文姬”是苏青……

  这是读者需要还是出版误导?出版一本半成品,对作者和读者来说本来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网络里,人们把徒有虚名的帖子称为“标题党”,《小团圆》无疑就是“标题党”,在它的宣传造势里,“不伦恋”、“露骨词”等赫然醒目,吊足读者 胃口。其实,文中的“精华”就在新闻宣传里,换言之,如果你是冲着某个“宣传包装”去的,那你完全不必掏钱,也不必忍受16万字的繁杂,看看网上的宣传文 章就可以完全掌握了,“精华”其实只有这些。

  即便张爱玲真的在美国堕过胎,又怎样呢?中国人讲究“逝者为大”,对去世的人说三道四是不道德的,张爱玲本来就是一个超群的奇女子,她所经历的事情不过是为她的离经叛道下的注解,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是一个八卦的年代,但可不可以放过这位已经作古的女士?有人如果要娱乐,有很多事情比张爱玲的事情更适合八卦,王菲复出身价几何,刘德华几时 结婚生子,这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小团圆》影响不了张爱玲在文坛的地位和名声,炒作迟早会过去。更何况,外界是非从来不是张爱玲那阅尽人世苍凉的心中在 意和关注的。曹小倩


(深圳晚报)    《小团圆》大猜想    史小岩    2009.04.07

  张爱玲遗作《小团圆》的问世,除了让“张迷”们欢欣鼓舞之外,恐怕不少导演也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张爱玲品牌在华人世界的巨大号召力,其遗作《小团圆》的话题性和关注度,似乎都预示了其影视改编作品的超高票房。

   问题是,张爱玲品牌同样也是个烫手山芋。除了作品本身注重心理描写、难以影像化之外,由于“张迷”要求甚高,所以根据张爱玲作品改编的影视作品不少,但真 正叫好又叫座的却凤毛麟角。所以,我们本着“戏说”的态度,为影视版《小团圆》推荐角色,也算解读《小团圆》的另一种途径。

  ——编者的话

 

  谁最适合出演

  女主角“九莉”?

  《小团圆》中的女主角“九莉”,有着很多张爱玲的影子。饰演这个角色,更是肩负着巨大的压力,稍微走样就逃不了被骂的命运。

  盘点以往在张爱玲作品中表现出色的女演员,《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红玫瑰”陈冲拿了金马影后,可惜现在年龄“超标”,演不了女主角,所以李安只能让她在《色,戒》里演易太太。张爱玲小说里比较出彩的女配角,适合她的似乎只有《沉香屑——第一炉香》里的姑妈了。

  《半生缘》里的顾曼璐,让梅艳芳拿了好几个最佳女配角。可惜,伊人已逝,徒留喟叹。

  其他的,如电视剧《半生缘》中饰顾曼桢的林心如,似乎被劣质电视剧涣散了演技的神,难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表演,也暂不考虑。比较之后,下面几位呼声较高。

  NO.1 汤唯

  参考作品:

  电影《色,戒》中饰王佳芝

  好评度:★★★★★

  与“九莉”相似度:★★★★

   记者点评:一部《色,戒》让原本默默无闻的汤唯“飞上枝头变凤凰”。虽然已经29岁,但她的脸上看不到沧桑,有的只是纯真与无畏。所以,演一个清纯的女大 学生,竟然也有18岁的感觉。汤唯的身上有种知识女性通达、干脆、无畏的气质,而她的眼神也很有光彩,很多人认为“汤唯把王佳芝演活了”。

  张迷们都知道《色,戒》是张爱玲拉了历史的故事,拐了弯诉说自己与胡兰成相恋的心思。所以,已经在《色,戒》里热身了一把的汤唯,出演《小团圆》的话,已经早早做好了功课。

  NO.2 吴倩莲

  参考作品:电影《半生缘》中饰顾曼桢

  好评度:★★★★

  与“九莉”相似度:★★★

   记者点评:吴倩莲的外貌并不抢眼,因而演技走乖巧的道路。她演的顾曼桢十分纯粹和婉约,骨子里透着对命运的抗争,但少了点年轻女性的热情和张扬。吴倩莲的 形象和气质,很适合演绎上海女人。当年关锦鹏拍摄《长恨歌》,原著作家王安忆就表示,心目中最合适的女主角是吴倩莲。虽然关锦鹏最终选择了郑秀文,但能得 到王安忆的钦点,可见吴倩莲的上海味道很过关。

  近些年来,吴倩莲退出娱乐圈,与张爱玲后来隐居美国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应更能体会张爱玲小说里透露出的那种苍凉的底色。

  NO.3 陈数

  参考作品:电视剧《倾城之恋》中饰白流苏

  好评度:★★★★

  与“九莉”相似度:★★★★

   记者点评:作为新近在内地人气扶摇直上的女星,陈数浑身散发着一种精致与妩媚的气息,具有极为难得的“大青衣”气质,因此,凭借端庄文雅的外形和异常出色 的演技,被编剧邹静之“钦点”出演《倾城之恋》的女主角“白流苏”。陈数表演的分寸和情感的把握,让人深为折服,她将内敛而极富张力的演技发挥到极限,一 颦一笑、时喜时忧中展现出成熟女性在情感和内心上的争斗,很有内涵和感染力。从气质和演技来讲,陈数应该能胜任“九莉”这个角色。

   NO.4 章子怡

  参考作品:电影《茉莉花开》中饰茉、莉、花

  好评度:★★★★

  与“九莉”相似度:★

  记者点评:选择章子怡,就如陈凯歌的《梅兰芳》选择她一个道理:章子怡未必合适这个角色,但有足够的国际票房号召力。所以,不管不顾地硬着头皮选了她。

  不过,章子怡也未必一点不合适这个角色。根据苏童小说《妇女生活》改编的《茉莉花开》,让章子怡拿到华表奖影后。学者和专家们热衷在后代的文人里寻找“张派”传人,不管本人是否愿意,苏童对女性细腻心理、对旧时代颓废生活的描写,一直被冠以“张派”的帽子。

  这么曲里拐弯地把章子怡和张爱玲扯上关系,后果是估计有人会如张爱玲的同行潘柳黛嘲讽张爱玲的“贵族血液”那般嘲讽:太平洋里淹死一只鸡,上海人吃黄浦江的自来水,便自说自话说是“喝鸡汤”。

  NO.5 刘若英

  参考作品:

  电视剧《她从海上来》中演张爱玲

  好评度:★★★

  与“九莉”相似度:★★

   记者点评: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可刘若英三十岁才不温不火地红了起来,应该算是大器晚成。不过随着刘若英被大众接受,形容女人气质的措辞中又多了一个 “知性”。张爱玲笔下诞生过太多抱着幻灭爱情孤高一生的女子,自己本人却在一旁冷冷观看尘世中的花开花谢,刘若英在《她从海上来》里用冷清的表演,诠释了 张爱玲的冷漠。

  不过,生活和影视里,刘若英似乎都不自觉地越来越多地扮演着“结婚狂”的角色,这与生活里的张爱玲对爱情最终心灰意冷的态度截然相反,不知道若是由刘若英来演绎的话,是否会令人有“出戏”的感觉。

  NO.6新人XXX

   记者点评:每年参加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等艺术院校考试的泱泱大军里,有多少优秀人才在等着出头呀。这么一部大制作,导演说不定要去挖掘几个新人出 来,为娱乐圈输送新鲜血液。这也不错,新鲜面孔总令人好奇,问题是,这些初出茅庐的新人,能体会到张爱玲小说想表达的“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 还有点什么东西在”的意味吗?

其他角色猜想

  本报记者 史小岩

   邵之雍(恋人):周润发

  年轻时候的周润发,演过《倾城之恋》里的白柳原,现在的年纪更适合演“老情圣”。他曾在《姨妈的后现代生活》里演过爱卖弄文采、又颇懂打动女人心思的老男人;他也在《满城尽带黄金甲》里演过不怒而威的王,这些气质综合起来,颇适合这个角色。

   蕊秋(母亲):陈冲

  陈冲的演技有目共睹,且越来越有“金牌配角”放下架子的姿态和功力,所以估计她愿意接受这个角色。此外,在让她第二次拿到金马影后的《意》里,她也演绎了一个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惜一再颠簸的母亲,这与张爱玲母亲抛下家庭和子女、外出游学的经历极其吻合。

   楚娣(姑姑):王姬

   小说里楚娣与蕊秋年纪相仿、经历相似,且两人似乎有同性恋的倾向。与陈冲对照,同年代或年纪略小一点的影星,有海外生活经验因而洋派、在现实生活里姑姑又 与张爱玲一起生活了多年、因此不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类型。生活中的王姬,任劳任怨照顾残疾的儿子,应是比较有亲和力的类型。

   九林(弟弟):吕玉来

  张爱玲曾以弟弟为原型创作了小说《茉莉香片》,男主角是一个阴郁、消沉、爱做梦的形象。以此作为依据,令人想到了《孔雀》里饰演弟弟的吕玉来,两者如同出自同一个模子。

   比比(闺蜜):苏岩

  小说里这个角色叫比比,是以张爱玲闺蜜炎樱为原型,两人一度好到形影不离。参考这一点,在《长恨歌》里出演女主角闺蜜的苏岩,应是不二人选。问题是,现实中的炎樱好像是马来西亚人,黑黑小小的类型,不知道是否可以忽略不计。

   九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在笔记簿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过三十岁生日那天,夜里在床上看见洋台上的月光,水泥阑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横卧在那里,浴在晚唐的蓝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经太多 了,墓碑一样沉重的压在心上。但是她常想著,老了至少有一样好处,用不著考试了,不过仍旧一直做梦梦见大考,总是噩梦。

  闹钟都已经闹过了,抽水马桶远远近近隆隆作声,比比与同班生隔著板壁,在枕上一问一答,互相口试,发问的声音很自然,但是一轮到自己回答,马上变成单薄悲哀的小嗓子,逐一报出骨头的名字,惨不忍闻。比比去年留级。

  九莉洗了脸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刚才忘了关台灯,乙字式小台灯在窗台上,乳黄色球形玻璃罩还亮著,映在清晨淡灰蓝色的海面上,不知怎么有一种妖异的感觉。她像给针扎了一下,立刻去捻灭了灯。——《小团圆》摘录


(解放网)  张爱玲遗作《小团圆》正版未到盗版脱销    谢正宜    2009.04.07

  即时播报记者谢正宜报道:她的故事,几十年后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和憧憬;她的爱情,如一朵盛开的海上花,被时间上色后沉淀;她的小说,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戏剧,被时代解构再重建。 

  一场来得太晚的《小团圆》,自被挖掘之初就引发了各界的争议,而这本注定会掀起热潮的张爱玲遗作,因为清明节日的货运拥堵,而可能迟到与上海书市的4月8日上架之约,未料,各大高校门口、地铁站点出口,盗版打出时间差,提前风行,一度脱销。 

  一场团圆百般争议 

  1976年3月17日,张爱玲在洛杉矶好莱坞东区的一栋公寓内誊抄完628页、16万字的小说手稿《小团圆》,一个月后,她在致友人信中表示: “《小团圆》小说要销毁”。但2009年2月,被世人“刨出”的这部作品违逆其“销毁”遗愿,作为张氏“遗作”在港台地区率先出版,面世一个多月来,连登 各大书店的畅销榜榜首,并准备再版。 

  一时间,“违背作者意愿的书该不该出?作品涉及的敏感话题该不该删?”成了媒体焦点,无数人对张爱玲的好奇在《小团圆》中得到了满足,但太过彻 底的“坦率”也打破了张爱玲在许多人心中的幻想。台湾大学教授张小虹表示“拒买、拒读、拒评”,年轻作家张悦然也认为,这样热烈的团圆,似乎有违前面那个 “小”字。 

  众多文学爱好者和网友关于《小团圆》的评论也分为截然相对的两个“派别”,一方追捧,一方抵触。而以“深度中毒”的张爱玲粉丝姿态,表示“作为 一个真的喜欢她书的人,你可以忍耐住不去读么?”的网友占绝大多数,“好些似曾相识的情节,会心一笑,原来XX小说的底子在这儿呀!”。“抵触派”则认 为,“本来就不是一本希望被出版的书。我们每个人或许都有过这样的愿望,有一个供我们源源不断吐露心事的树洞,只想倾诉,无需听众。为何不能尊重她的想法 呢?我不想窥探他人的隐私,即使那个人是张爱玲。” 

  上百人物皆有所指 

  “统统有所指”,是《小团圆》甫一出版就备受关注的一大重要原因。文学博士张永峰曾揭露:“小说中大胆披露了她与胡(化名‘九莉’与‘邵之雍 ’)的虐恋始末,描写简直不亚于色情小说,使人无法相信这是出自隽雅深长的作者手笔。不仅如此,书中大大小小上百个人物皆有真实所指。‘蕊秋’是张的妈 妈,‘楚娣’是张的姑妈,‘九林’是张的弟弟,‘比比’是张的好友炎樱,‘燕山’是张在胡之后的恋人,‘文姬’是另一位文坛才女苏青……”张永峰总结说: “在这些真实的人物之间,没落家族的隐私秘史、种种骇人听闻的不伦之恋,统统暴露无遗。” 

  而就在此前,大陆版《小团圆》的编订者止庵先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你可以说张爱玲是盛九莉,但其实也可以说张爱玲是白流苏,是曹七巧等 等,作者把自己的一部分投射到小说人物身上,从而塑造形象,这很常见。”在他看来,《小团圆》毕竟是小说,不是传记或历史。即便书中写了很多真人真事,小 说家与传记作者也有着不同的把握。 

  对于即将问世的简体版是否会有删节,出版方表示会尊重张爱玲的文字和作品,止庵先生则称:“至少我看的校样没有删节。” 

  正版加印迟迟未到 

  顶着重重议论,《小团圆》简体中文版出版方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不久前宣布,“《小团圆》简体中文版首印至少在10万册。”但最近几日全国各地书店的订单突然激增,所以为了满足读者的需要,“目前已经印刷了大概十几万册,后续还会加印一部分。” 

  记者了解到,出版方原定于4月8日全国销售的计划,由于清明各大货运公司放假,可能推迟10号才能发货。上海各大书店最晚到4月12、13日左 右全部上架。博库书城相关工作人员则称:“我们书城3月份预定了800册,而浙江全省的预定总数则不下2万册。目前,《小团圆》在我们网上的就预定已经达 到196本。” 至于网络预售部分,《小团圆》已经稳占网上书店预定排行文学类前五名位置,购书搜索量更超过5万。 

  “盗版团圆”天天脱销 

  截至记者发稿,正版《小团圆》尚未正式上架,可心急的人们却早已迫不及待。复旦大学校区和生活区附近贩售盗版书的黄鱼车摊贩“透露”,《小团 圆》早在也就是一个多星期以前就“已经到货,每天脱销”。“《小团圆》已经卖了一个多礼拜了,每天都卖得非常好,今天的刚刚卖完,你已经是第六个来问的 了。送货的马上就到,要不你再等等?”热心的摊主一边跟记者说着,一边把小车上最抢眼的位置空出来,等待一会儿补货的《小团圆》。 

  像这样的黄鱼车,各大高校门口、地铁站点出口时有所见,《小团圆》无一例外都摆在书摊最显眼的位置。盗版摊贩谈起学生们对张爱玲的热情、对《小 团圆》的热情,无不“喜笑颜开”,“我看电视看到自己卖的《小团圆》排到某排行榜第二名,这才知道了张爱玲……”记者也了解到,盗版《小团圆》以此前出版 的香港、台湾地区版本封面为仿造样本,而内中文字“改良”为简体横排,装帧颇为精美。


(聯合報)    張愛玲小說「易經」 明年上市    陳宛茜    2009.04.08

張愛玲魅力驚人,「小團圓」上市一月發行量已破五萬本,創下近年華文文學的銷售奇蹟。皇冠近日也確定出版張愛玲另一部英文自傳體小說「易經」,中英文版將同步上市,最遲明年張愛玲逝世十五周年時就會出版。

皇冠副社長平雲表示,本書共六十萬字、是張愛玲用英文寫成。出版的最大挑戰,是找到適合的譯者,精準地將英文還原回張迷熟悉的用字、氛圍,翻譯難度「比哈利波特還要難」。皇冠已尋找數月,候選人包括兩岸三地的知名譯者、作家,最遲下月便會敲定。

「易經(The Book of Change)」其實便是「小團圓」的前身、原型。一九六○年代,人在美國的張愛玲希望在異鄉重起爐灶,以自己的回憶為主軸寫長篇英文小說。考量讀者的閱 讀習慣,最後她把書一分為二,分別是寫她童年的「易經」,和少女時期的「The Fall of Pagoda(暫譯『墜落之塔』)。

然而她在美國的知名度不夠,遲遲找不到出版社出版。一九七五年,朱西甯寫信給張愛玲,表示打算根據胡蘭成的說法為她寫傳記。張愛玲情急之下,匆匆將英文版「易經」的內容改寫成中文版「小團圓」,打算跟胡蘭成打對台。

張愛玲曾將一份「易經」、「墜落之塔」的英文打字稿交給摯友宋淇夫婦保管,夫婦先後謝世後,其子宋以朗去年在家中找到,交給皇冠評估。香港中文大學講座教授李歐梵讀過「易經」,他表示,「跟『小團圓』非常相似」。


(新闻晨报)    一场“团圆”百般争议        2009.04.08

  她的故事,几十年后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和憧憬;她的爱情,如一朵盛开的海上花,被时间上色后沉淀;她的小说,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戏剧,被时代解构再重建。

  一场来得太晚的《小团圆》,自被挖掘之初就引发了各界的争议,而这本注定会掀起热潮的张爱玲遗作,因为清明节日的货运拥堵,迟到与上海书市的4月8日上架之约。

  1976年3月17日,张爱玲在洛杉矶好莱坞东区的一栋公寓内誊抄完628页、16万字的小说手稿《小团圆》,一个月后,她在致友人信中表 示:“《小团圆》小说要销毁。”但2009年2月,被世人“刨出”的这部作品违逆其“销毁”遗愿,作为张氏“遗作”在港台地区率先出版,面世一个多月来, 连登各大书店的畅销榜榜首,并准备再版。

  一时间,“违背作者意愿的书该不该出?作品涉及的敏感话题该不该删?”成了媒体焦点。众多文学爱好者和网友关于《小团圆》的评论也分为截然相 对的两个“派别”:一方追捧,一方抵触。而以“深度中毒”的张爱玲粉丝姿态,表示“作为一个真的喜欢她书的人,你可以忍耐住不去读么?”的网友占绝大多 数。“抵触派”则认为,“本来就不是一本希望被出版的书。为何不能尊重她的想法呢?我不想窥探他人的隐私,即使那个人是张爱玲。”


(新闻晨报)   网友“人肉搜索”书中角色    2009.04.08

  有评论称,该书大胆、冷酷的描写超过此前张爱玲的任何一部作品。由于张爱玲遗嘱中曾表示要销毁《小团圆》,因此一些铁杆张迷发起了拒买、拒读、拒评的倡议活动。

  上百人物皆有所指

  “统统有所指”,是《小团圆》甫一出版就备受关注的一大重要原因。文学博士张永峰曾揭露:“小说中大胆披露了她与胡(化名‘九莉’与‘邵之雍 ’)的虐恋始末,描写简直不亚于色情小说。不仅如此,书中大大小小上百个人物皆有真实所指。‘蕊秋’是张的妈妈,‘楚娣’是张的姑妈,‘九林’是张的弟 弟,‘燕山’是张在胡之后的恋人……”张永峰总结说,“在这些真实的人物之间,没落家族的隐私秘史、种种骇人听闻的不伦之恋,统统暴露无遗。”

  而就在此前,大陆版《小团圆》的编订者止庵先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作者把自己的一部分投射到小说人物身上,从而塑造形象,这很常见。”在他看来,《小团圆》毕竟是小说,不是传记或历史。即便书中写了很多真人真事,小说家与传记作者也有着不同的把握。

  部分张迷拒读以示尊敬

  由于是半自传体小说,繁体版《小团圆》出版后,许多网友对书中各种人物进行猜测并展开“人肉搜索”,将当时半个上海艺文圈都牵扯进了书中复杂八 卦的男女关系。有网友推测,书中的电影明星蓝山其实是以当年上海某著名导演为蓝本创作的,而书中的女编辑文姬影射的则是张爱玲的好友、著名作家苏青等。

  对此,中文简体版出版方回应,人物并不能绝对对号入座。《小团圆》与张爱玲以往作品的风格迥然不同,是在多个时空交错中发生的故事。对于简体版小说内容是否被删节处理的问题,出版方负责人表示“我们非常尊重作家张爱玲的文字和作品,尽量保持一致。”

  另外,不少铁杆张迷认为该书的出版违背了张爱玲的遗嘱,在法律程序上是“合法”,但在情感道义上则是“盗版”,要用不买、不读、不评等方式抵制,以表达对张爱玲的尊重和崇敬。


(快報)    《小團圓》推遲兩日上市   李谷    2009.04.08

  塵封33年的長篇小説《小團圓》是張愛玲最為神秘的作品,近日書的簡體版將出版的消息引起很多人的關注。不過,記者昨天獲悉,原定今天上市的《小團圓》將 延後兩天至本月10日推出。隨後,記者從南京市新街口新華書店了解到,推遲是因為印刷等相關問題,所以未能凖時與讀者見面,出版社方面希望廣大“張迷”諒 解。

  據記者了解,為滿足廣大讀者第一時間買到此書的急切願望,即日起,南京各大書店已經開始向讀者推出預訂服務。而各大書店也加大了訂貨量,比如 南京市新華書店先訂了2000冊,後因讀者的強烈追捧,又加訂了1000冊,日後還將根據市場需求及時添加,充分滿足“張迷”的需求。


(扬子晚报)    “性”的描写不出格    蔡震    2009.04.08

  此前,《小团圆》繁体版在台湾出版,港台媒体似乎怕它不畅销,狠劲挑出其中所谓的“性”的奇异,作为宣传噱头。那么即将在内地上市的简体版究竟 有无删节?用出版方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宣传策划人岳卫华的话说:“我们非常尊重张爱玲的文字和作品。”而看过《小团圆》繁体版的读者认为,“‘性’描写倒 还不算出格。”作家虹影认为,不如《色,戒》好。据最新消息,《小团圆》内地简体版于10日在全国统一上市,16日将在北京大学百年大讲堂举行首发仪式, 到时张爱玲文学遗产执行人宋以朗先生、张爱玲研究学者陈子善教授将会出席。

  1万册《小团圆》10日到宁

  昨日,记者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了解到,首印不低于10万册的《小团圆》内地简体版已经印刷完毕,今天开始向全国各大书店发货,10日全国统一 销售。出版社宣传策划岳卫华告诉记者,简体版比繁体版的封面有很大的差别,素静许多。白色的大面积铺底,中间是一方鲜红色凤凰牡丹图案的邮票,上方是张爱 玲的亲笔签名。这方邮票不知是要寄往何处,也不知何时能够到达它的目的地。而在《小团圆》封腰上引印着张爱玲的一句话:“这是一个热情的故事,我想表达出 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看着封面上的这些元素,就已吊足了读者的胃口。

  江苏省新华发行集团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了征订,为充分满足我省“张迷”的需求,此次共征订了1万多册《小团圆》图书,南京最大的新街口新华书店 将分到3000册,该店营销部负责人介绍说,到时会在殿堂里设置专柜,悬挂宣传海报,与全国同步销售。而为了满足众多读者第一时间买到此书的急切愿望,即 日起,读者可前往新街口新华书店和湖南路图书电子音像发行中心总服务台进行预定。

  “性”的描写倒还不算出格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评论家陈亮评价说:“《小团圆》在情节上,有点近乎意识流,是感觉、想法一迸发,便立马写出来,她那对时间情感的转化,几乎让 我们这些读者应接不暇。”他认为,书中所谓的“爆料”确有不少,可“性”的描写,倒还不算出格,张爱玲那种隐晦的、用打比方的做法写出来性,并不污秽。而 且那些诸如“张爱玲的母亲和姑姑在欧洲共享一个男人”、“胡兰成和苏青有性关系”之类的爆料,放到书中,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反倒是浮在“性”之上的 “情”,让读者更为震动。

  陈亮认为,张爱玲写《小团圆》是在第二任丈夫赖雅去世后,此时她并无牵挂。对于大半生情感来一次总清算,只是这种清算,并不是山呼海啸的,它是 非常微妙的,因为过去在张爱玲看来是算计多过爱的。对于胡兰成,书中的劭之雍,张爱玲还是有爱的,到后来也还有。他们坐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手臂太瘦了,连 忙辩白说,以前不是这样瘦的——因为爱一个人而注意起自己的身形容貌,这几乎出于本能,不掺假的。而张爱玲又真正懂得他的为人:“他对女人太博爱,又较富 幻想,一来就把人理想化了,所以到处留情”,所以终究有了幻灭。

  虹影认为不如《色,戒》好

  作家虹影读了《小团圆》后感慨说:“若不是张爱玲的东西,本来不会读的。”对她来说,这本书有时间就读,没有时间不读也罢。可终究她还是读了, 并且拿《小团圆》与《朗读者》做了一番比较,她认为,《朗读者》让人心疼、感动,想哭。可是读张爱玲的小说,只有冷漠、令人摇头,替她叫屈。可能这次离所 写人事太近,虹影认为,反不如她之前的小说好,也不如《色,戒》好。

  虹影还举例说,写到两人亲热时,比喻句太多,如:“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座下鞭打她。她无法相信──狮子老虎掸苍蝇的尾巴,包着绒布的警棍。”“他 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像鱼摆尾一样在她里面荡漾了一下。”“他的头发拂在她的大腿上,毛毵毵的不知道什么野兽的头,兽在幽暗的岩洞里的一线黄泉就饮。” “她是洞口倒挂着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遗民,被侵犯了……”虹影说,一比喻就觉得生分,不自然。而且人物出现太多,想法太多,“如果是传记无可厚非,如果 说是小说,就不完美。”对于书中男女情爱关系,虹影觉得让人悲哀。她倒是觉得结尾那一两页不错,“还算绕回了开篇大考之事。她总在担心焦虑,连做梦都如 此,可见她活得有多累。真是个苦人儿!”


(天天新报)    别把“考证”变为“索隐”    徐雯怡    2009.04.08

  才女一旦“传奇”,总是惹人无限“遐思”,非要从她的文字里寻找出她生活的痕迹,好像她有责任把生活这只“洋葱”掰开给你看,而我们即使呛得泪流满面也不肯放弃这样的“权利”。

  事隔多年,张爱玲的“洋葱”还是被剥开了,《小团圆》惊艳地一转身,吓了我们一大跳。而更引人关注的,是覆盖在“自传”身上的叫做“小说”的面 纱。我们或多或少有些窥视心理,恐怖片里的笨蛋明明知道从钥匙孔里不会看见好事,但又总是迟疑着蹲下身子,“降尊纡贵”地朝里张望,直到把自己吓个半死。 《小团圆》所引起的“滚滚天雷”也是一样,我们对一部真正的自传的兴趣不会大过对一部以作家真实经历为蓝本的小说,所以我们不停地从小说中“打探”作家生 活的真相,把小说中的人物和作家生命中遇到的人连在一起读,从中获得的快感比直接读一本自传要刺激得多——自传已经“坦白从宽”了,而“小说”却是在“抗 拒从严”的情况下由我们自己把“真相”寻找出来的。

  我们很享受“索隐”文学作品的过程,甚至变“索隐”为“考证”。但《红楼梦》所引发的“红学”分为“索隐”和“考证”两派,这就显然将“索隐”和“考证”严格地区分开了。“索隐派”喜欢将《红楼梦》里的人物与历史对号入座,固然有趣,可于文学而言,又有什么价值呢?

  张爱玲在文学上私淑曹雪芹,其作品看来也一样无法摆脱曹氏作品的命运——被“索隐”,被“揭秘”。然而,任何文学家、艺术家的创作都是从生活和 命运中寻找主题的,其伟大之处在于把生活变成可供后人感悟的艺术。我们别忽视本该在乎的价值,而去“索隐”那些没有答案的“生活真相”。


(Shanghai Daily)  Controversial release of late Eileen Chang novel    By Yao Minji.  2009.04.08

A novel by the woman who wrote "Lust, Caution" is finally published on China's mainland today in apparent defiance of its writer's dying wishes.

Eileen Chang's "Little Reunion" has been on the best-seller lists in Taiwan and Hong Kong since it was published there in February in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Today sees the simplified-Chinese version officially launched on the mainland.

Chang, who died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1995 at the age of 74, is said to have left instructions in her will that all copies of the manuscript be destroyed.

Chang's possessions were inherited by her friend Stephen Soong and his wife Mae Fong Soong in Hong Kong.

Their son, Roland, inherited the possessions after his mother died in 2007. His father died in 1996. He claimed Chang had not forbidden publishing in her will - it was only mentioned in letters to his parents. He also said the letters showed conflicting attitudes about the book.

Chang rose to fame at the age of 23 and almost all her works, finished before she was 35, are short novels of fewer than 50 pages. "Little Reunion" is a 600-page epic.

Most stories deal with tensions between men and women in 1940s Shanghai and Hong Kong. Almost all her novels have been adapted into TV dramas and movies, the most famous being "Lust, Caution," which became an award-winning movie directed by Ang Lee.

"Little Reunion" is considered to be semi-autobiographical.

Its story of a talented young female writer and her affair echoes Chang's relationship with her first husband, writer and intellectual Hu Lancheng.

The two met in 1943 when Hu was still married to his third wife.


(新民周刊《小团圆》:往事的张爱玲版叙述    2009.04.08

  如果我们相信这本书就是张爱玲的自传的话,那么我们就能从书中了解到一个男人的无情和一个女人的多情将会蜕变成怎样苍凉的悲剧。

  撰稿・何映宇(记者)

  “九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在笔记簿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张爱玲《小团圆》的开头,雨下在九莉的天空,也下在张爱玲的心头。虽然张爱玲口口声声说自己写《小团圆》是为了讲一个“热情故事”,可是从故事叙述的笔调来看,依旧是张爱玲最拿手的“百转千回后的幻灭”。

  张爱玲内心的冷寂却成了华语出版界的一支热烈的兴奋剂。自从传出《小团圆》要从故纸堆中整理出来正式出版的那一天起,关于这本书该不该出版的争论就没有停歇过,张迷盼望的眼神和正统派“尊重遗愿销毁《小团圆》”的呼声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这些我没细想,过天再说了”

  1995年9月8日。“叮铃铃……”张爱玲的遗嘱执行人林式同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吓了一跳,他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果不其然,电话是张爱玲伊朗房东的女儿打来的。她对林式同说:“你是我知道的唯一认识张爱玲的人,所以我打电话给你,我想张爱玲已经去世了。”

  林式同匆忙赶至位于西木区罗切斯特街的张爱玲公寓,见到了张爱玲的遗体,还有她临终前简短的遗嘱。

  张爱玲最后的遗嘱用英文清清楚楚地写着两条,翻译成中文是:

  1、我死后,我的所有遗物都遗赠给宋淇、邝文美夫妇。

  2、我希望立即火葬――不举行任何葬礼仪式――骨灰如果撒在陆地上的话就撒在空旷处。

  “张爱玲遗嘱没有提《小团圆》一事,白纸黑字,一切‘遗嘱要求销毁’言论是谎言和妄言。”张爱玲的遗嘱执行人宋以朗先生急于要纠正这个错误的认识。

   这份最终遗嘱中确实没有提到《小团圆》的名字。关于张爱玲要求销毁《小团圆》手稿的要求出现在她更早的遗嘱中。1992年,张爱玲把当时的遗嘱正本寄给 宋氏夫妇,其中说到了要将《小团圆》销毁,但是宋以朗强调,在同时寄来的一封附信中,张爱玲的态度又显得模棱两可,她说:“这些我没细想,过天再说了”。 犹豫尽显无遗。

  张爱玲显然对《小团圆》珍视有加。夏志清说她1971年就完成了这部小说,但直到她在26年之后去世时,也没有见到这本 书变成铅字。宋以朗先生珍藏着1975年张爱玲给宋淇(Stephen)的去信,在此信中,张爱玲希望宋淇能帮忙在港台地区连载《小团圆》并出书,其心情 是如此迫切:

  Stephen,

  《小团圆》因为酝酿得实在太久了,写得非常快,倒已经写完了。当然要多搁些天,预备 改,不然又遗患无穷。平鑫涛那三千美元是预付连载稿费,作二十万字算。我告诉他,绝对没有二十万字,连十万字都还是个疑问。好在就快了,还是到时候再算字 数。我因为没功夫去邮局,支票撕了寄还,没挂号。前后写了三张便条解释,想必他不会误会。这篇小说有些地方会使你和Mae替我窘笑,但还是预备寄来给你看 看有没有机会港台同时连载。如果没有,就请空邮寄给平鑫涛,皇冠早点连载完了,可以早点出书,趁台湾还在,赚两文版税。上次《二谈红楼梦》,我当然赞成平 邮寄去,而且要与香港刊登得合拍。上次寄来的二十元邮报费似乎没兑现,也许不在手边。再寄了一张来,省得费事找。平鑫涛又建议《谈看书》等出本散文,我告 诉他都包括在文化生活预备出的集子里,如果搁浅了,他要是有兴趣就跟你商议,我都托了你全权代理。《谈看书》后记登在中国时报上很好。我不跟他们讲价钱, 根本不通信,登了也还没寄来。我想我对红楼梦的看法跟你有点不同,因为我自己写小说,所以注重对白,认为这种地方是书的神髓。Hawkes的英文当然好到 极点。――要到邮差来之前下楼去寄信。Mae和你都好?

  Eileen

  九月十八日

  宋以朗:我这样继承张爱玲的遗产

   当宋以朗的父亲宋淇拿到张爱玲从美国寄来的手稿时,他既感到兴奋,又觉得踌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小说中的指涉性是如此明显,以至于他担心当时尚健在的 胡兰成会以这本书作为一个契机出风头和占便宜。当然了,其中与政治有关的用语又使此书在台湾的出版变得前景难料。“被禁”?也是很可能的事。宋淇的心头直 打鼓――都是因为张爱玲所谓的“无赖人”胡兰成。

  宋淇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委婉地劝告张爱玲暂时将这部书收藏起来,待时机成熟再出版不迟;但是对于张爱玲见出版无望,赌气式地说要将小说手稿付之一炬,宋淇夫妇也并没有太当回事,只是将其束之高阁而已。

  在新出版的《小团圆》繁体字版前,宋以朗为《小团圆》写了长达7000字的长篇序文,为自己没有销毁《小团圆》辩解。他说,即使退一步,这是“违背了张爱玲的意愿”,那么“家父早在1975至1976年间就已堂而皇之地违背了”。

   “假设你收到‘《小团圆》要销毁……’的信,你会怎么办?” 宋以朗反问,“借你一个胆,你也不会把它烧了吧?朱天文对我说,希望我能促成这本书的最后出版,但是我的决定没有受到任何个人的影响。正如我在《小团圆》 前言中所说的,我一个人整理和考虑了张爱玲的第一手文献,并非如媒体所报道的,我听从了他人的意见。”

  《小团圆》是张爱玲晚年的心血之 作。宋以朗还记得第一次读到这本书时,他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地保护它,他真的狠不下心肠把它销毁。因为摆在宋以朗面前的手稿复印本,是整整628页誊写得非 常工整漂亮的定本,“绝不是修修改改的草稿”,宋以朗强调说他当时的心情是“简直震撼得呆了”。

  这让他不由地回忆起自己和张爱玲的第一 次见面:“1961年夏天,张爱玲为了给自己的美国丈夫赖雅筹集医药费,回香港赶写了两个剧本――《南北和》和《南北一家亲》(这两个剧本的第一稿都是家 父写的)。那次她先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后来,也就是1962年的3月,她直接住进了我家中。”张爱玲终日足不出房,只顾埋头写作,但是,也许是时间久远 的缘故,宋以朗对本刊记者说他并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况:“我只记得她很瘦,人挺高,说一口上海话,除此之外,其他都不记得了。”

  宋以朗的父亲宋淇、母亲邝文美是张爱玲的挚友。1949年以后,宋淇来到香港,遇到银行倒闭,家财尽失。宋以朗说,此时没有办法,父亲愿意做任何工作,后来美国情报部门给了他一份工作,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他们的翻译,“这也是家父之所长”。

  在香港,宋以朗的母亲经常在九龙、港岛与张爱玲一起喝咖啡闲聊。张爱玲之前出版了一本《张爱玲语录》,收录了张爱玲的只言片语,但多有漏网之鱼,宋以朗说,他一直在编辑补充这本语录:“今年年底之前大概会出版这本语录,我保证这本书和原来的那本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除了语录,宋以朗也一直在整理张爱玲和他父母来往的信件。这些信件有40万字之巨,要将它们全部整理完,对于宋以朗来说的确是一份吃力的工作。不过他也觉得这“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是需要更多的耐心而已。

  宋淇夫妇去世之后,宋以朗先生顺理成章地成为张爱玲所有遗物的法定继承人。因为版权,他可以得到合法的版税,这些钱他用来整理出版那些还没有出 版的张爱玲著作和书信,宋以朗从未以张爱玲的名义创立基金会,但是他以张爱玲的名义在香港大学创立了一个100万港币的纪念奖学金。“我想,她不会喜欢一 个非常正式的机构。她宁愿是低调的”,宋以朗对记者解释说,“我相信不论是张爱玲还是我的父母,都不希望这笔钱用于我们自己,因此,我将这些钱都用于与张 爱玲有关的事务。”

  张爱玲留下了14箱的遗物,除了书稿和信件之外,还有眼镜、化妆品、梳子、手表、毛毡等等,大部分存放在台湾皇冠出版社。

   其中有些原本就是宋淇送给张爱玲的,比如宋淇的一部牙牌签。张爱玲很喜欢它,大凡“出书、出门、求吉凶都要借重它”,但是宋以朗并不认为张爱玲是个很迷 信的人:“当你坐着等待一本书的消息时,你可能会期待着某些预兆,因为除了等待之外,你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你读了《小团圆》开头和结尾时关于等待的描写, 你可能会对张爱玲着迷于牙牌签的心情有所体悟。”

  苍凉的悲剧

  对于张爱玲本人,宋 以朗印象模糊,但是对于她的小说文本,宋以朗读了一遍又一遍。记者问他,宋淇曾建议将男主人公角色改为双面间谍,并被人暗杀,但被张爱玲拒绝,是否觉得张 爱玲是个固执的人?宋以朗说:“不会啊,反而是我觉得,她有坚持,没有让现实生活中的叛国者变成一个双重间谍。如果真的就此认为张爱玲很固执,那反而是个 很愚蠢的念头。”

  在《小团圆》中,张爱玲将自己与那位“无赖人”的爱恨情仇描写得令人不寒而栗。面对这位汉奸、朝秦暮楚的浪荡子、张爱 玲悲剧人生的一手制造者,张爱玲也曾经坠入爱河不能自拔,但是他的薄情、他的寡意,他迹近游戏的感情纠葛,终究还是压倒了他韶华胜极的文笔功夫留下的美好 印记。

  张爱玲终究忍耐不住,要“自己来揭发”。如果我们相信这本书就是张爱玲的自传的话,那么我们就能从书中了解到一个男人的无情和一 个女人的多情将会蜕变成怎样苍凉的悲剧。除了胡兰成,还有更多的男人,不管他们的出发点如何,也是悲剧。九莉在公共汽车上被人欺负,后来成了著名戏剧家和 文化领导人的荀桦“乘着拥挤,忽然用膝盖夹紧了她两只腿”;为了和赖雅的那段清苦的生活,张爱玲堕过胎,眼睁睁地看着四个月的胎儿被抽水马桶冲走……

  心痛,也许是痛到心底的。

  但是问题也接踵而至。又是一个“罗生门”,将胡兰成的书写和张爱玲的描述对照起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在胡兰成版的《今生今世》中,胡和张的爱情纯洁到了极点,胡兰成一见张爱玲而喜,再度则惊艳,继而执子之手,两情相悦,活脱脱两个赤诚的男女,抛妻之事似乎也多了几分徐志摩式的情有可原,于是,有了后来严浩《滚滚红尘》中乱世儿女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可是张爱玲的《小团圆》则将这种美丽统统戳破,正如她在《小团圆》的结尾时所说的:“这样的梦只做过一次,考试的梦倒是常做,总是噩梦。”

   尽管之前张爱玲也喜欢从房门外偷偷地端详胡兰成,也曾经写过这样的文字:“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安静,外面风雨淋琅,漫山遍野都是 今天。”但是从性格上就决定了,张爱玲总是从秽亵平俗之处看到人生的美、人生的悲凉,“清洁到好像不染红尘”(胡兰成语),是《红楼梦》中人物;而胡兰成 仿佛是她的一面镜子,沉溺于情感的游戏,也许可算是《金瓶梅》中人物,又是她真正的解人。这样一对冤家碰到一起,擦出多少爱情的火花和仇恨的怒火,也只有 当事人了解其中的真相,旁人大概是无法简单地说谁对谁错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本从尘封中翻出来的长篇小说,人们将太多的目光集中 在爱情双方的八卦上了。除了《小团圆》,23万字的The Book of Change(暂译为《易经》)和30万字的The Fall of Pagoda(《坠塔》)也将由皇冠出版社翻译出版,据说这两本书也都是《小团圆》似的自传体,甚至可以看作是《小团圆》的上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中 披露的种种真相,是否会被相关的人士对号入座?是否会引发更大程度的争议?从现在有关《小团圆》的口水仗中就可以预想未来。

  这是张爱玲本人愿意看到的情景?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当事人的往事不会因为张爱玲有没有写这些小说而改变。

  历史就是历史。


(澳門日報)    說說笑笑    區仲桃    2009.04.08

    讀張愛玲的《小團圓》跟看她的《半生緣》一樣,都不難察覺裡面的女主角經常笑,當然不是大笑那種,是嘴角含笑。有趣的是那些人物的際遇都是千瘡百孔,難為她們還可以笑出來。跟所有事情一樣,原來發笑的背後都有理論,而且把笑理論化的人亦為數不少。簡單來說可以分為兩大類:“高人一等理論”及“沒有理論的理論”。

    所謂“高人一等理論”的意思十分簡單。英國哲學家Thomas Hobbes指出,當我們跟較自己苦的人作比較,若感到自己較別人優越時便會發笑。根據這個理論我們之所以發笑是因為我們自覺高人一等。對於“沒有理論的理論”,康德(Kant)曾下這樣的註腳:當人們從極度期望中變得一無所有時便會發笑。換言之,在這種笑容背後是沒有甚麼東西支撐的,情況有點像小孩子看到肥皂泡爆破時會發笑一樣。有了這兩種有關笑的理論,再讀張愛玲的笑容時我們會看到理論的確有它的用處但同時亦有局限。

    《半生緣》裡的顧曼楨一開始便給人一種愛笑的感覺。顧曼楨跟男主角瀋世鈞第一次見面時當然是含覑微笑,接下來的交往過程中碰到甚麼情況都離不開笑。例如“曼楨忽然笑道:‘噯呀,我一隻手套丟了。’”談到家裡的秘密時(姐姐曼璐當舞女)亦是帶笑。及至後來曼楨給姐夫祝鴻才污辱了,軟禁在姐姐家裡,曼楨試圖用世鈞給她的訂婚戒指賄賂女傭人,亦是帶笑的。最後曼楨從曼璐家裡偷走出來向舊同事叔惠探聽世鈞的情況,整個過程不是笑便是含笑,直到得知世鈞已結婚時,一下子笑不出來,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離開時還是笑覑話別。

    初看《半生緣》時實在不習慣,因為不明白曼楨為甚麼一直都在笑。理論在這時候可大派用場。曼楨在出事前經常笑,大概多多少少帶點優越感,靠自己的勞力、學識來賺錢,怎麼說都是得驕傲的事。至於身心受創後,那種笑當然是空洞沒有內容的了。除此以外,大概還有理論裡沒有提到的苦笑。

    理論的不足最能透過《小團圓》反映出來。《小團圓》裡的笑容複雜多了,或者應該說張愛玲把笑的種類寫得更清楚,並不像《半生緣》那樣單寫“笑”或“含笑”便了事。例如男主人翁邵之雍讚美女主角九莉溫柔時,九莉“像聽慣了諛詞一樣的笑笑”,這種笑明顯是自覺高人一等那類。後來九莉告訴好朋友比比自己愛上邵之雍時“比比也繼續微笑,不過是那重露出三分恐懼的笑容”,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笑容實在難以說得清。邵之雍為了要跟九莉結婚無奈登報跟兩位前妻離婚。看過報紙的之雍“雖然帶笑,臉是很淒楚……”

    雖然《小團圓》中笑的種類多種多樣,但我總覺得九莉(或者張愛玲)笑的原因以保護自己居多。例如當中提到之雍在日本投降後要逃亡,臨走前跟九莉講述眼前的困局,竟然在這個情況下九莉仍可以笑出來,但她是有理由的:“九莉也笑了。她反正越是遇到這種情形,越是盡量的像平常一樣。”原來是假裝出來的笑,在這種情況下沒有甚麼事情是不可以笑,實在再不用理論了。


(成都体育学院新闻系)    《小团圆》,大团圆    董梦竹    2009.04.08

48号,是著名小说家张爱玲小姐尘封30年的遗作《小团圆》简体版问世的日子,也是众多张迷翘首期盼的日子。那几天,我走访了“西南”和“天府”两大书城,和这里的“张迷”进行零距离对话,众多张迷的热切期待让人感动。

很久没有静静地呆在书店里,看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去翻阅正在感受寂寞的灵魂。张爱玲,无疑是跌落在尘世中沉默已久的看客。她写着那些太过偏执的文字,迷离游走,寂寞清高。

我在书城守候的两个多小时时间里,接触到两个比较特殊的“张迷”。

一位是一名正在读初三的学生,小姑娘齐耳短发,聪明灵秀,我看着她手里抱着一些复习资料和一本《小团圆》准备结账。经过一些简单的交谈,得知小姑娘也是一个小小的“张迷”,即使在备战中考的关键时刻,仍关注张爱玲的最新动态。她说道:“看张爱玲作品并不是很久,只是从初二开始的,但是,我可以在张爱玲的文字中找到一种特殊的感觉。尤其喜爱张爱玲的一些散文作品,这些作品可以带给我一种纯净的感情环境。”虽然老师并没有推荐学生去阅读张爱玲的作品,阅读张爱玲作品也纯粹是一种个人喜好。但是,从她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张爱玲作品带给她的远远不止文字上的一种慰藉,更多的是在激烈竞争环境下一种心灵上的宣泄。小姑娘在谈起对张爱玲作品的看法时,脸上常常流露出一种欣赏愉悦的神态,可见对于她来说,张爱玲无疑是她这一时期的一个膜拜者。虽然小姑娘只是个初三的学生,对于张爱玲作品中涉及的一些社会现象和人性的缺点,并没有非常深刻地认识。但是,张的文字,显然是具备了这样的吸引力,在她一再深入的同时,对人生,对生活,对社会也有一种新的视角去审视。

期间还有一位中年女士走了过来,停留在张爱玲专柜前,随手拿起一本《倾城之恋》看了看。我上前问:阿姨,你喜欢张爱玲吗?她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的说了一句“原著好长的,都删了”。我不忍再看她眼里的落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问及她是否在期待《小团圆》时,她显然流露出一种欣喜的表情,又听得她在离开时感叹一句:“多好的才女啊!”

我发现,有时感情无须言说,语言会突然变成世界上最苍白的工具。自2000年以来,张爱玲的小说和她曲折离奇的人生好像突然就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金锁记》,《半生缘》等都被拍成或文艺,或商业的电影、电视剧。最近央视8套热播的《倾城之恋》和这次《小团圆》的出版发行交相辉映,共同掀起了新一轮的“张爱玲热”。很多人再次去关注这个女人和她的故事。

据工作人员介绍:“《小团圆》是9号抵蓉的,虽然只到了仅仅两天时间,具体的销售量还不能统计,但从书的流通来看,《小团圆》的销量还是比较可观的。同时,借此机会,商家对张爱玲小姐的其他作品也有所准备,比如《对照记》,《红楼梦魇》等。

我曾经跟很多“张迷”交流,很多人都会提出一个喜欢张爱玲作品的理由是因为读她的作品很有感觉。我想所谓的“感觉”应该是读者与作者在心灵深处的一种对话,在某句话,某个瞬间,某个场景里一种惺惺相惜的契合。作者在写,读者在读,那些故事中可能就有你的,我的或是她的一个回眸一笑。而这些写在书里的故事对于喜爱她的读者而言就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故事了,而是场景的再现和情绪的宣泄。

在书城偶遇的另一个“张迷”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黑侠的打扮,颇有些艺术气质。他并不是无心寻找,而是径直走到那个专柜拿了《小团圆》,将它抱在怀里再去翻阅其它的书籍。因为胆怯,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上前和他交流。在简单的对话中可以了解到,这位年轻的先生是一位服装设计师,一直对张爱玲的作品情有独钟,笑着自称“张迷”。而事实也正是这样,他颇有些骄傲地说:“除了手上拿着的还未拆封的《小团圆》外,我读过张爱玲所有的作品。在我的理解里,张爱玲本身就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气质。”的确,她的爱情,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在常人眼里都是那样的不同寻常。于是,这一切都吸引像他一样的张迷们去探求她更内里的真实,去更好地了解这个传奇的女人。

服装设计师尤其强调了张爱玲的作品不像现在随处泛滥的网络小说,那么苍白无力,而是从一种很深刻的笔触在写一些东西,会引发人深深的反思和自省。在问及张爱玲作品对他有什么影响的时候,他引用了范仲淹的名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解释道:“喜欢就去看,看了就去想,不必跟自己的生活,工作扯上太多无谓的联系。”听他这句话,突然解开了困惑在心头好久的问题,喜欢其实是一种很干净单纯的感情,不用掺杂太多世俗的色彩,也不用去考虑太多的细枝末节。很多人在阅读的过程中你会自然地找到一些和你相似的东西,即所谓共鸣。

香港著名记者闾丘露薇在看了《小团圆》之后写下这样一段话“看《小团园》是因为和所有喜爱张爱玲的读者一样,只要是她的作品,总是要看的,肯定不是因为出版商标榜的“最后”,或者是一些推介所写的:这本张爱玲的自传体小说,争议性不输《色戒》。因为,这些标签,放在张爱玲身上,都太俗气了。”正如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每一个“张迷”心中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张爱玲和她的作品解读。有着不一样的年龄也好,从事不一样的工作也罢,在他们心中,这次《小团圆》的出版也是他们对张爱玲作品欣赏的一个大团圆吧。


(解放牛网)    《小团圆》盗版已卖到脱销    2009.04.08

  在港台面世一个月以来,繁体版《小团圆》连登各大书店畅销榜榜首。据了解,不少内地读者为能先睹为快,或出高价请人从香港代购繁体版,或从网上寻找链接下载电子版。

正版加印迟迟未到

  顶着重重议论,《小团圆》简体中文版出版方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不久前宣布,“《小团圆》简体中文版首印至少在10万册。”但最近几日全国各地书店的订单突然激增,所以为了满足读者的需要,“目前已经印刷了大概十几万册,后续还会加印一部分。”

  在上海,简体版《小团圆》未销先热。据福州路上海书城管理人员介绍,每天询问这本小说的人络绎不绝。

  记者了解到,出版方原定于4月8日全国销售的计划,由于清明节各大货运公司放假,可能推迟到10日才能发货。上海各大书店最晚要到4月12、 13日左右全部上架。博库书城相关工作人员则称:“我们书城3月份预订了800册,而浙江全省的预订总数不下2万册。目前,《小团圆》在我们网上预订已经达到196本。”据悉,《小团圆》已经稳占网上书店文学类预订前五名,购书搜索量超过5万人次。

盗版“团圆”天天脱销

  正版《小团圆》尚未正式上架,心急的人们却早已迫不及待。复旦大学校区和生活区附近贩售盗版书的黄鱼车摊贩透露,《小团圆》早在一个多星期前就 “已经到货,每天脱销”。“《小团圆》已经卖了一个多礼拜了,每天都卖得非常好,刚刚卖完,你已经是第六个来问的了。送货的马上就到,要不你再等等?”摊主一边跟记者说着,一边把小车上最抢眼的位置空出来,等待一会儿补货的《小团圆》。而像这样的黄鱼车,各大高校门口、地铁站出口处时有所见,《小团圆》无一例外都摆在书摊最显眼的位置。

  记者了解到,盗版《小团圆》以此前出版的香港、台湾地区版本封面为仿造样本,而内中文字则“改良”为简体横排。


(东方早报)      “张”力不停    曹疏影    2009.04.09

  出版不足一月,张爱玲遗作《小团圆》已在华人读书界掀起热话——文学的、八卦的、历史的甚至版权法的争论。而作为《小团圆》开头几章发生地的香港,却稍微有些沉寂,但书店里的销售数字(早成冠军)证明了闷骚型的香港读者都在默默阅读中,只是满腔话并未说出。

  可能是感觉到这股暗潮,日前,张爱玲的母校香港大学继举办《小团圆》首发式和接受捐款设立“张爱玲纪念奖学金”后,再与香港名刊《亚洲周刊》合 作举办了“停不了的‘张’力:从《小团圆》再看张爱玲”文化论坛,邀来陈子善、南方朔和李欧梵三位学者讲座,让众多张迷大大见识了一下“骨灰级张迷”的功 力。

陈子善、南方朔和李欧梵(从左到右)三位“骨灰级张迷”及主办方代表在论坛上

  陈子善 小说不等于现实

  在《亚洲周刊》主编邱立本的主持下,陈子善率先发言,他主要厘定《小团圆》究竟是一本小说化的自传还是一本自传式小说。他先行揭秘,点出了大多 数小说人物在现实中的对应者,他说《小团圆》要依索隐派思路的话,可归为“影射小说”,但必须指出小说人物不等于现实人物。他举两例说明:一是张爱玲与周 瘦鹃的关系,《小团圆》与周瘦鹃自述颇为不同,可见《小团圆》中周与姑姑的化身(“汤孤鹜”和“楚娣”)均是张爱玲的艺术加工,而周瘦鹃的描述更让人信 服。二是书中提到中国名著均采原名,惟写《孽海花》时写成《清夜录》,但在《对照记》中则自说自话,可见张爱玲谈论自己的家事时又不想完全暴露。陈子善得 出的结论是:《小团圆》毕竟是一部小说,以《小团圆》里的情节来考证历史未必可靠,除了文学作品里的渲染,还有作家的主观使然。

  南方朔 少有的自白小说

  台北来的评论家南方朔回忆了年少时读张的经历,他坦言因为偏爱张,所以厌恶胡兰成。他认为胡兰成文章有种特别的问题,“现世安好”等词他越用越 熟练,就形成了胡腔及其在台湾地区的流行。南方朔直斥:“胡腔是妖腔!”他认为《小团圆》中张爱玲对胡腔的评价“令人憎笑”可以作为以后评价“胡腔”的指 标。

  回到小说本身,南方朔肯定《小团圆》是中国少有的confession(自白)小说,一个人掏心掏肺,是少见的近代作者对自己任何事都直白写 出,所以有开创性,虽然今天这种写法已经很多。他认为可以从张爱玲开始开创中国的“作者研究”,不仅了解作家的好事,也了解他的坏事,以解释作家的心理、 思维等各方面。了解作家越多,也包括其很多不堪的事情,只会更看到这个作家的伟大,正如张爱玲的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李欧梵 自闭式自省风格

  香港的李欧梵首先回忆了他与张爱玲在香港见面的两三个小时,细节现在已不记得,但在台下读者的追问下他透露了一个细节:李欧梵去旅馆接张爱玲参 加一个学术会议,途中张爱玲突然停下脚步,对他说“你看那树叶多好”。他同意南方朔的观点:不可把张爱玲捧为完美的偶像,而要作开创式的批评。所以他也直 言他觉得《小团圆》的不足之处,就是其技巧太有限制——人们所了解的张爱玲的技巧,到这里已经停止发展了。

  李欧梵提出了“张爱玲的晚期风格是什么”这一问题——“晚期风格”是萨义德的提法,李认为张爱玲的风格属于“自闭式的自省风格”,这既指她晚年真的与尘世隔离,也指她把自己的过去不停地反复写出来,以各种方式写,甚至自言自语。

  李欧梵同意《小团圆》是自白自传小说,但小说又要把人物与真实拉开距离,他认为距离还拉得不够。从叙述学角度看,这种叙事方式是张爱玲独有的, 文中存在一个讲故事的“世故的声音”。这个声音既是冷眼旁观,又是审视,其角度大部分是悲悯的,张爱玲在二三十岁时就是悲悯的——但这个声音在张爱玲到美 国之后到哪里去了?张爱玲后期的小说包括《小团圆》中都看不到。

  他找到原因之一可能是张爱玲后来看的书都是在美国比较流行的东西,她不看乔伊斯和卡夫卡,但喜欢毛姆。张爱玲晚年看的多是二流作品。她日益自闭 于斗室,大可以从这里反思中国名作家到了异乡之后都有的感受,但对这一问题,张爱玲交的是白卷。李欧梵引用学者周蕾用“阻碍后的自恋”来形容张这一状态: 张爱玲对当时美国的风俗、社会、人群,以及对在美国的台湾人和香港人都完全不理解。她在故意的自闭方式中完全写过去的事情,而过去的事情中最重要的是两个 人——她的母亲和胡兰成。

  李欧梵是香港看过张爱玲另一部遗著、用英文写的小说《Book of Change(易经)》手稿的少数几个人,他认为《Book of Change》比《小团圆》更好,更得心应手。

  从出版社找李欧梵看稿这一行为看,《Book of Change》一书的翻译面世或也指日可待?若是,正如会议名称所言:这“张力”或许是永远停不了了。


(广州日报)    《小团圆》简体版将在北大首发    2009.04.09

(记者吴波)昨日,记者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获悉,出版方已定于4月16日下午1时30分在北京大学百年大讲堂举行盛大的张爱玲遗作《小团圆》中文简体版 首发式。此次活动出版方将邀请到张爱玲文学遗产执行人宋以朗先生、即将面市的《张爱玲全集》主编止庵先生,张爱玲研究专家陈子善教授等到会。届时宋以朗先 生将在首发式上为广大读者揭秘《小团圆》背后的故事。本次活动的入场券近日将通过当当网、豆瓣网等网络平台发放到热心读者手中。


(长沙晚报)    《小团圆》改动多为错别字      郦 亮    2009.04.09

4月8日俨然成了大陆“张迷”的节日,因为这天,张爱玲《小团圆》的简体中文版上架了。但人们对于这部小说的关注,多半是由于他们听说《小团圆》是自传,小说里写的事,就是张爱玲的事,也因此希望最终出来的不要是删节本。该书的编订者止庵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没有对《小团圆》作任何删节,但人们的关注有偏差。

  关于删改

  只作技术性处理

  大陆简体中文版《小团圆》是即将陆续出版的《张爱玲全集》中的一部,这套全集的编订者正是止庵。“作为校订者,我没有做什么事,因为我觉得张爱玲作品没有什么可以改动的。”止庵这话主要是针对《小团圆》的,因为之前,“张迷”一直担心内容似乎有些出格的这部小说,在大陆可能遭遇删节。

  “保留张爱玲原貌是我主编这套全集的原则。”止庵说。为了编订《小团圆》,止庵特地从张爱玲继承人宋以朗处复印了这部小说的底稿,有两大包,600多页。他是把底稿和中国台湾已经出版的皇冠繁体版对照着看的,“张爱玲的稿子写得很干净,我只是作了一些技术性处理,对极个别的字进行了改动,只要能说出理由的,我都不改。”

  大概有20余处改动。止庵举例说,手稿的第274页“甚至于是同文跟她开玩笑”一句,此处“同文”应为“同仁”的误写。又如214页,“姑姑的钱茹了十吊了”,止庵经过考证,此处“茹”应为“擩”,在北方方言里是放置的意思。

  那么关于内容的删节呢?止庵却并不认为《小团圆》有什么应该删节之处,包括宋以朗为繁体版写的序,“张爱玲的文字比当下一些作家写得‘干净’多了!”在专为简体版《小团圆》所写的凡例中,止庵明确写道:“本书为简体字版,对文内提到的书及文加了书名号,明显错别字则予以订正。作者特殊的用字习惯,方言用法,以及人、地、物之旧时译名则未作改动。”止庵强调,他完成的《小团圆》编校本是一个全本。

  关于意义

  揭示张爱玲创作“晚期”

  从来没有一部张爱玲新发掘的作品的出版,有像《小团圆》这样火爆的,当年《小艾》和《郁金香》的出版都没这样过。《小团圆》的受关注,多半与有人认为《小团圆》就是张爱玲的自传,里面所写的故事,其实是和张爱玲自曝的料有关,而一些前所未有的大胆描写,无疑又加重了这“料”的滋味。

  可是盛九莉就是张爱玲吗?止庵昨天告诉笔者,写小说的人,把自己的一部分经历投射到小说人物身上,实属正常,可是现在那些认为盛九莉就是张爱玲,邵之雍就是胡兰成的人,显然忘记了《小团圆》原本是一部小说。

  读者是把假的当真的过度了,或者说,是刻意这么做的。为什么要纠结于此呢?起码止庵不得其解,他说,人们的热情有偏差。在他看来,《小团圆》是张爱玲创作史上一部“巅峰之作”。因为其一,《小团圆》与《色,戒》、《同学少年都不贱》、《相见欢》等作品,都在提示人们注意张爱玲创作史上还有一个“晚期”,而远非离开了大陆就一蹶不振那样。其二,《小团圆》是张爱玲众小说中结构最复杂、语言最质朴的一部,这也体现了张爱玲晚年的人生状态。“和《金锁记》、《倾城之恋》等相比,《小团圆》风格改变非常大,有人就说这小说不好,可为什么不允许作家改变呢?”

  关于全集

  将收录张爱玲英译小说

  不管热情得对不对,《小团圆》是着实火了,一个多月前刚在台港地区上市,小说全文就在网上出现。止庵说,这肯定是不好的,是侵犯版权的。但是由于许多转载,都是“张迷”自发之举,他们仅仅是为了与人分享,而非谋取利益,因此法律上就很不易处置,眼看网络转载必定影响《小团圆》的销售,这也让出版商颇为焦急。

  不过书还得一本一本地编。止庵透露,《张爱玲全集》即将陆续推出中短篇小说三卷,长篇小说两卷,散文两卷,论著一卷和方言小说国文本两卷,其中长篇小说的两卷正是《小团圆》和《半生缘》。

  2007年,上海的“张学泰斗”陈子善也曾由同一家出版商推出过由他主编的《张爱玲集》。止庵表示,较之陈版,新集子所不同的是,所有作品均严格按照写作和发表的时间排定,而且还将增加一些新作品,《小团圆》是一部,另一些张爱玲英文小说的中译本也将一并收入。


(新闻晨报)    上海书城3小时卖出70册 《小团圆》上市首日排队买    徐颖    2009.04.09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昨天,尘封33年之久,带有浓郁自传色彩的张爱玲长篇小 说《小团圆》简体中文版终于上市了。上海书城负责人告诉记者,下午3点半,书一上柜,短短3小时就卖出了70册。季风书店董事长严博非也表示,由于《小团 圆》先前造势十分成功,使得该书一上柜,就有读者前来排队购买。

  书城赶制指示牌方便读者

  记者昨日在上海书城发现,刚刚到货的《小团圆》被放在二楼现代文学区内最显眼的位置。和之前透露的消息一致,简体版《小团圆》没有任何删节。据了解,上海书城此次一共进货1000册,第一批到货450册。书城二楼负责人万先生说:“多数来购书的人都是‘张迷’,年龄在30至40岁,年轻 读者也不少。”他认为,毕竟这本书是张爱玲的争议之作,再加上问世前媒体的大肆报道,该书零售肯定会出现热闹场面,而且他预计会有一个较长的销售周期。为 此,书城昨日特意赶制了指示牌,并准备在一楼畅销书区域码上书堆,以方便读者购买。

  读者看完繁体版又买简体版

  季风书店昨天也抢在第一时间把《小团圆》摆在了书店的醒目位置上。严博非说,《小团圆》还没有上市就已经成为热门话题,它比台湾版和香 港版晚了1个多月,真是吊足了读者胃口。“季风原本计划首批进货600本,现在已改为1000本。”据严博非观察,购买《小团圆》的读者以女性居多。一位 读者在接受采访时称,虽然之前也托人去香港买了竖版繁体字版的《小团圆》,希望能先睹为快,但毕竟繁体字版读起来比较累,所以特地再买上一本简体字版藏 着,方便自己慢慢品读。

  “张爱玲热”将再度升温

  据悉,《小团圆》台港书市面世一个多月以来,连登各大书店的畅销榜榜首。在香港,至今还有存货的书店已经寥寥无几。《小团圆》简体中文 版出版方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昨日透露,“《小团圆》简体中文版首印至少在10万册”。最近几日全国各地书店的订单突然激增,出版方为了满足读者的需要,目 前已经印刷了大概十几万册,后续还会加印。可以预计,《小团圆》的面市,将使近年来持续不断的“张爱玲热”再度升温。


(新娱乐在线)    《小团圆》内地版上市 正版盗版同日交锋    2009.04.09

  4月8日是张爱玲的遗作《小团圆》内地首发的日子。然而,就在正版小说登陆各大书店的同时,盗版《小团圆》却已经悄悄在街头蔓延开来。

  4月8号下午两点,首批400本简体版张爱玲小说《小团圆》,抵达上海书城。全书共283页,定价为28元。然而,就在书城工作人员忙着拆箱、布置销售堆头的同时,盗版《小团圆》却已经开始在某大学城附近的书摊上卖开了。

   据摊主介绍,这些盗版的《小团圆》是他们从台湾地区引进,目前售价十元。不过,与港台版不同的是,内地版盗版《小团圆》全书已经被改换成了横排简体字, 甚至还在封面的显著位置,打上了“简体中文版全球抢先曝光”的“旗号”。记者仔细翻查后发现,该书除了封面沿用港台版的设计之外,标价和出版社名称居然与 内地正版图书惊人一致。

  不过,《小团圆》的内地发行商——北京新经典公司则表示,该书绝对不是从他们那里流入盗版商手中的。

  ([电话采访]北京新经典文化公司 陈明俊:应该不会的 [为什么呢]它(盗版)都是按繁体版盗的呀 [简体版和港台版内容有什么区别吗]我们都是对照张爱玲的手稿 字迹辨别的时候 可能不同的人辨别会有不同的差别 个别字的问题)

  据悉,此次简体版《小团圆》的首印数字是十万册,首批运抵上海的数量则是4000本。原本,各大书店都已经做好了销售一空、立即补货的准备,可如今却被盗版商抢得了先机,大家也只好表示无奈。

  (上海书城营业一部店长助理 樊敏:张爱玲的这本《小团圆》 原本我们书城是要作为四 五月份文学类主推图书的 现在盗版抢先出来 我估计我们的销售量会影响20%到30%)


(中国新闻周刊)    2009.04.09

  张爱玲的“真实拼图”

  一直以来,人们不断地从她的作品中解读和猜测她本人的模样。

  可事实上,从1944年与胡兰成完婚开始,直到张爱玲离世,她一直未放弃向人剖析自己。已知的,张写过长长短短八部“自传”。

  只是在她的时代里,她身边的人们与身后社会,都没有胆量接纳这个人内心的自白。

  4月8日,张爱玲封存数十年的小说《小团圆》在大陆出版,这是迄今最接近张真实生活的小说。却让“张学”研究者陷入了尴尬和两难

  《小团圆》的60年命运流转

  张爱玲一直试图向人们剖析自己,但她的挚友和身后的社会都选择了拒绝。30多年后,却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为她实现了

  本刊记者/孙冉

  如果张爱玲再逃避一点自我,如果世俗再苛刻一点,如果遗嘱的继承者再忠诚一些……那就肯定没有这部《小团圆》了。

  今天的人们都钻进了《小团圆》现实与虚构的迷宫里走不出来,却忽略了对于一部小说的初衷。

  从1944年与胡兰成完婚那年开始,到张离世,目前已知,张爱玲写过长长短短八部“自传”。她一直未放弃向人剖析自己,只是在她的时代里,她身边的人们与身后社会,都没有胆量接纳这个人内心的自白。

  这期间的60年,我们既看到了《小团圆》的命运,也看到了作家和环境的格格不入。

  张爱玲的“自传”情结

  如今,张迷们都热捧《小团圆》,把它当作打开张爱玲神秘内心世界的通道。而其实,张爱玲乐于在笔下写自己身边的事,从很早就开始了。

  1944年是张爱玲创作的高峰时期。这一年,她出版了小说集《传奇》,其中一篇《花调》中,她影射舅舅是一个“酒精缸里泡着的孩尸”,被舅舅看出来,气得够呛。

  索性她就不管不顾了,在两篇散文《烬余录》和《私语》中,张爱玲第一次以第一人称写了自己。

  前者回忆了两年前她在香港读书时——空战时期的人与事。她在文中说,“还没弄清防空员的责任是什么,战争就结束了。”对于战争,她有的只是调侃却不见恐慌。她甚至写了他们学习日语的经过,搞笑的成分盖住了人们对于羞耻的联想。

  无怪乎龙应台看了骂她冷血。

  而《私语》就更加直白了,张爱玲直接把自己的家庭交代清楚。父亲与继母终日在烟榻上消磨,父亲如何关了她半年禁闭,她又是怎样侥幸逃脱。

  似是随手拈来,却让读者看得惊心动魄,这是怎样的家庭啊。24岁的张爱玲,突然自顾自开始了怅惘的童年追忆,追其理由,应与胡兰成有关。

  这年,他们二人完婚。

  张爱玲离开与自己同住两年的姑姑,开始了一个家庭主妇的生活。既要兼职畅销书女作家,又要思量如何精打细算过日。公开审视过去,或许因为幸福的新家让她想彻底告别那些困扰她的阴影。

  随后,张爱玲又试图通过小说来写自己,这是已经失传的《描金凤》。这本是一个戏名,又名《错姻缘》。

  1946年的一些报道中记录了张爱玲正在创作《描金凤》的消息。虽然对其内容不得而知,但文化学者止庵后来在《小团圆》中看到有关《描金凤》的描写,这使他推测《描金凤》就是《小团圆》的前身。

  此时的张爱玲,既要面对抗战胜利的转折,又要应对突如其来的婚姻危机,她不得不搁笔。

  1947年,她又发表了小说《华丽缘》,副题是“一个行头考究的爱情故事”。小说名字却让人第一个联想她与胡兰成3年婚姻住的那个叫华丽园的院子。而小说的内容也与某个多情男子的糊涂情事有关。

  而这一年,两人离婚,就此恩断义绝。张爱玲写这篇小说的意思不说自明。

  文化学者止庵还发现,《小团圆》中第9章的结尾竟与《华丽缘》如出一辙。

  1975年,张爱玲在给好朋友、著名翻译家宋淇的信中表示,因为台湾一个叫朱西宁的作家想以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来写她的自传,让她隔了20多年,又动了写自传小说的念头。这就是《小团圆》。

  写《小团圆》的同期,张爱玲还出版了《对照记》,这本书中公开了张爱玲家庭里许多私密照片,结合此前的“自传”,读者看得真切。

  那时张爱玲手中还有一个短篇小说,这就是被很多人当作胡张恋写照的《色·戒》。许多人都以为张爱玲写的是“郑萍如案”,听胡兰成讲的故事。 1983年,宋淇接受采访时说明,这个故事是他说给张爱玲听的,那些学生就是他的母校燕京大学一些人的真事。而被张爱玲拿去后,换了人马还贴上历史事件, 倒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张爱玲晚年,还写了两部英文版的自传性质小说,分别是“The book of change”(易经)和“The fall of the pagoda”(坠塔)。

  据看过小说的人告诉止庵:这两部英文小说基本可以看作是《小团圆》的前传。

  晚年独居在美国的张爱玲,发了疯似地反复写自传。凝聚心血的《小团圆》未能发表、似乎成了她心头一块放不下的石头。在台湾作家南方朔看来,也许是张学研究热的兴起,让她太急于解释自己了。

  1995年,张爱玲被发现在美国的公寓内孤独死去,她的书桌上还摊开着一直未予发表、反复修改的《小团圆》。

  改变命运的6页长信

  1952年,张爱玲移居香港,为了维持生活,她应聘到美国新闻处做翻译。

  彼时,张爱玲已经名气不小。同在新闻处做翻译的邝文美看到张的名字惊喜不已。后来,同样是上海人的两人成了要好的同事。

  这时的张爱玲正处于人生与创作的低潮期,每日深居简出,连旧时文坛之友也不见,默默无闻地过着清贫的生活。

  那段时间,邝文美常陪张爱玲在女青年会的小房间里聊天,但每到晚上7点多,张爱玲便会催邝文美回家陪家人。

  邝文美的丈夫宋淇也与张爱玲交好,他毕业于燕京大学比较文学系,与周汝昌、赵冈等人并称七大《红楼梦》专家。是他把张爱玲引进电影界,开拓了她写剧本的路子。

  1955年,张爱玲搭乘邮轮离开香港,前往美国,到码头送行的只有宋淇夫妇。船一到日本,她就寄出一封6页长信,向宋淇夫妇诉说离别之情。

  正是这种信赖,让张爱玲到了美国,也一直保持着与宋淇夫妇的通信,一直持续了40余年。在信中不仅沟通稿件,商量出版事宜,就连做件旗袍,都要 与邝文美在信中商量尺寸。那段时间,宋淇夫妇相当于成了张爱玲在大陆的文学顾问与经纪人。张爱玲赴美后的作品,大部分经手于宋淇夫妇。

  张爱玲与美国剧作家赖雅结婚后,两人无正式的工作,生活拮据。张爱玲几次到香港来做一些写剧本的工作,有时困窘到连回程的路费都掏不出,借住在宋淇家,又害了眼病,无钱医治,皆由宋淇夫妇资助。

  1967年,第二任丈夫去世,1973年,张爱玲定居洛杉矶,忙于完成英译清代长篇小说《海上花列传》

  1975年7月18日开始,她突然给宋淇夫妇连去多封信,表示她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小团圆》,信中她并不讳言说写书动机与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有直接关系。

  匆匆几个月,18万字的书稿就成稿寄到宋宅,宋淇于1976年4月28日给张爱玲去了一封6页的长信,表示对这本书稿内容的种种担忧。

  其一这本书自传性质过于明显,怕在彼时政治气氛下的台湾,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做出攻击;其二影射胡兰成也过于明显,而此时胡兰成正在台湾寻求翻身,这不是正给了他大出风头的良机?

  宋淇提出,此书必须大改才有可能出版,否则他与台湾皇冠出版社的平鑫涛都不愿就此自毁长城。

  宋淇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70年代,张爱玲在台湾的名气居高不下。1974年,胡兰成到台湾文化学院任教,两年后在台湾再版《今生今世》, 不仅在文中大谈张爱玲,连书的扉页上都拿张爱玲做广告,“较劲道,比本领,他彻底被击败了。但是,他赢得了一代佳人的垂青……”

  一个叫唐文标的人,还收集到了所有上海沦陷时期有关张爱玲的出版资料,出版了一册383页厚的《张爱玲资料大全集》。

  从那时开始,人们似乎在乎张爱玲本身,更甚于在乎她的书了,研究张爱玲的人越来越多。但彼时的社会宽容度并未有太大改变。

  此时若推出一部高度自传性质的小说,宋淇担心会引起轩然大波,再加上胡兰成的推波助澜,怕张爱玲连最后一块中文市场都丢了。

  长期独自生活,自觉不熟悉政治,内心也忧虑引起风波的张爱玲听取了宋淇的意见,开始着手修改,这一改就是20年,直到1993、1994年,她仍与宋淇通信,在讨论这本书的修改。

  而《小团圆》不能发表,对张爱玲打击很大,她几乎放弃了小说的写作。

  进入90年代,她的精神每况愈下,总感觉自己随时会死去。于是1992年3月12日,她在给宋淇的信中,附上了遗嘱正本,“所有遗产赠给宋淇与邝文美夫妇;遗体立即火化,骨灰撒在任何无人居住的地方。随后在附随的信上张爱玲还提及“《小团圆》小说要销毁”。

  3年后,张爱玲在美国洛杉矶孤独去世。她的遗物,是40个装满文稿、书信、证件与生活用品的箱子。这些遗物飘洋过海,到达她指定的继承人——在香港的宋淇夫妇。

  宋淇在次年也匆匆离世,据儿子宋以朗的叙述,邝文美迟迟没决定《小团圆》的去向,患得患失,只把手稿搁在一旁。到了2007年,她也去世了,并未对《小团圆》有交代。

  就这么,这三人把《小团圆》的难题留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宋以朗,“不相关”的出版人

  宋以朗真正是个事外之人,他至今没认真看过张爱玲的作品,也对张爱玲并不“感冒”——不过是他父母的一个老朋友而已。

  他留美30年,念到统计学博士,是个标准的理科生。曾任全球第二大统计公司KMR的顾问,目前供职于一家媒体调查公司任分析员。之前他在美国的 生活,像个牛仔一样到处漂泊,一个人从东部到西部,从南走到北,白天游览,晚上就睡在车里,好不潇洒。甚至连婚姻也不要了,至今单身。

  他的家在纽约,但因为母亲邝文美病重,2003年底他返港照顾母亲。

  直到母亲去世,2007年末他成为了张爱玲遗产继承行使人,他才逐渐进入张爱玲的世界,开始关注那些遗物,此前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些破箱子。

  此前,宋淇夫妇已将遗物大部分转交给台湾的皇冠出版社保管,只留一些他们与张爱玲来往书信在家中。

  在整理张的遗物过程中,他不断发现大量被忽略的文稿。2008年底,他偶然发现长篇散文《重返边城》的中文版手稿,署名“张爱玲”。

  这在近年已少有遗作发现的“张学”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此前,人们一直以为《重返边城》只有英文版。

  随后他又发现了从未发表过的英文小说《易经》和《坠塔》。到底那些遗物中还隐藏着多少文稿,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宋以朗还有个身份,是资深媒体人,他的博客“东南西北”,专门翻译国内每日更新的新闻及博文。

  这让人们几乎忘了他与张爱玲的关系,而他却又经常在一些关键时刻跳出来,仿佛在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张爱玲。

  2007年10月,电影《色·戒》在台首映一个月后,正是人们茶余饭后大谈特谈这部电影的时候,他在香港大学举办了一个“张爱玲的香港传奇(1939-1941)”展览,首次展出张爱玲众多遗物,包括《色·戒》的中文手稿,引起轰动。

  那时,电影《色·戒》让许多人站出来批评张爱玲的“美化汉奸”之嫌。宋以朗找出经宋淇多次指点过的、张的自辩文《羊毛出在羊身上——谈〈色·戒〉》,并及时发表。那句“小说写反派人物,是否不应当进入他们的内心?”道尽所有。

  今年1月,内地著名研究张爱玲的学者陈子善跟宋以朗见过一次面,两人在闲聊中,宋以朗把她母亲当年整理的、几段张爱玲说的话给陈子善看,很是精 彩,陈子善当时随口说了一句:“这个材料很好,你整理出来是不是想公开发表啊?”宋以朗回答:“现在这个东西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发 表。”陈子善很敏感,马上追问:是不是《小团圆》?宋以朗很有趣,他笑而不答,表示,“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现在能说的就是,我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很容 易的一个决定。”

  陈子善后来告诉记者,研究多年,他一直以为手稿不见了。而止庵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和文章中呼吁,《小团圆》应该出版。

  其实,《小团圆》手稿一直在台湾皇冠出版社社长平鑫涛的保险柜里放着。宋以朗在接手张爱玲遗产后,大部分人都建议他不要销毁。

  于是,他开始阅读上一代人在40年内的通信,他们写了超过600封信,长达40万字。在其中,他找到了《小团圆》的来龙去脉,同时他还发现,虽然1992年在遗嘱附信中表示要销毁,但之后,张爱玲还与皇冠两位编辑就出版问题又有讨论。

  皇冠出版社1993年出版了张爱玲的系列文集。一直出到第14本,每一本书上都有《小团圆》的预告。到第15本时,恰逢张爱玲去世,预告就去掉了。

  宋以朗决定冒险出版《小团圆》,他把根据写在了前言中,“当年若非宋淇把关,指出胡兰成与台湾政治情况的问题,《小团圆》早已在1976年发表了。既然这些问题在今天已不再存在,我便决定直接发表当时的原稿,不作任何删改。”

  《小团圆》由此与公众见面,迟到了33年,阴差阳错,令人唏嘘。

  迟来的《小团圆》震荡

  今年2月23日,台湾香港陆续出版了《小团圆》,内地版虽然4月8日发售,但许多人已通过各种渠道看到了港版,这本书引起两岸三地的齐齐震动,宋以朗迅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此前,宋淇夫妇的关注度并不高。即使从2004年开始,宋家就与台湾皇冠出版社推出了张爱玲的几部遗作——小说《同学少年都不贱》、短文《郁金香》和散文《重返边城》。

  小说果然被大量的张迷对号入座,天涯社区八卦江湖里,一直有张迷发贴“雷叹”。

  《小团圆》之八卦,其中关于张爱玲家中同性恋、乱伦恋等种种事情让人大跌眼镜,直呼这本书把张爱玲写得太直白,破坏了张爱玲多年来如女神一般的形象。

  而因张爱玲曾表示销毁此书的意图,宋以朗被打上了“背叛”之名。

  声讨派中的代表人物、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张小虹,公开倡议大家拒买、拒读、拒评《小团圆》,聊表对张爱玲写作生涯最基本的敬意。

  然而,更多的张学研究者表示了对宋以朗此举的击节赞赏。陈子善的态度比宋以朗更加坚决,哪怕这真的是遗嘱,他也认为也应该发表。

  既往的张爱玲研究都是基于一些少得可怜的公开文献,资料最详尽的竟然是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无怪乎,张爱玲这么着急出版《小团圆》。

  止庵是内地版的校订顾问,他最早看到《小团圆》,看罢第一感觉就是——做张学研究的一些人要比较为难了。

  《小团圆》有个特点,以女主角九莉的心理活动为主,对小说中大量出现的其他人物,只采取外观的活动记录。也就是说,这是一部记述大量张爱玲内心活动的小说,从中能看出她对这些人物的好恶。

  这就给“张学”研究者们带来一个难题,对于过去多年既有的文献资料,是信还是不信呢?而回头看《小团圆》,也不能完全当作张爱玲的自传来看。现在就出现了一个两边无法求证的状态。

  出书前就预料到会引起争议的宋以朗,写了一篇7000字的前言,放在《小团圆》书中。出版后,他未料到竟惹得如此大的震动,3月20日,他又在自己的博客“东南西北”上发表了《小团圆》的后记。把张爱玲的遗嘱和部分手稿扫描了通通放在网上,供网友质疑。

  在文章的最后,这个已经60岁的男子语气激动地写道,“看到今天种种坊间流言及激辩,再回想一下家父当年的顾虑,我只有啼笑皆非。对上一代来 说,人言的确可畏,甚至可畏得会扼杀创作。现在的批评声音,虽不足以令我畏惧,但已足够令我明白《小团圆》若在1976年出版,张爱玲将要承受多大的精神 压力甚至实际损失了。”

  台湾皇冠文化总编辑卢春旭向《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证实,小团圆的版税将完全付给宋以朗,目前知悉宋以朗会在明年张爱玲去世15周年之际,捐出部分版税给香港大学设立张爱玲基金会。 

一本书与一段缘

  说不上哪个人描述得更真实,却是张胡两个人对一段情分明的态度

  本刊记者/孙冉

  把小说不当小说来读,这差不多是《小团圆》如今未售先火的原因。

  当然这也是张爱玲的目的或者说是不得已的悲哀。

  而最先把张爱玲拉入这个陷阱的,还是胡兰成的《今生今世》。

  这本书完成于1959年,书里胡兰成描述了和自己有关系的八个女人。这本书打从一出生就充满着争议,因为它离那八个女人的时代太近了。与其说是“高山大海不可以儿女私情”的诉说,倒不如说是一种沾沾自喜的回味。

  这大概就是一段缘在胡张之间的区别。

  在这本书尚未付梓的1958年,胡兰成就把《今生今世》的上卷寄给了张爱玲。没人知道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张爱玲的回复显得异常平静——“你的信和书都收到了,非常感谢。我不想写信,请你原谅。”

  或许在更早的11年前,张就在信里已经回复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对于这个人,那段情,张爱玲也始终没有放下,她心里揣着《小团圆》走过了晚年。她自己本来也就没把它当作小说来写,而是一本影射体的自传。

  而对于张爱玲的传记作者们,却是矛盾得很,他们大多爱张至深,恨胡要死,但他们此前能获得所有有关这段感情的材料,竟然全部来自胡兰成的《今生今世》。

  让一个讨厌的人来描述自己爱的人,这差不多是张爱玲传记作家们最纠结的一点。

  《小团圆》出版后,他们至少可以这样写了:

  1947年6月10日,胡兰成收到张爱玲的诀别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两人于1943年认识,次年结婚,彼时张23岁,胡35岁)随信还附加了30万元钱,那是爱玲新写的电影本《不了情》《太太万岁》的稿费。

  这个事实,在《今生今世》里是胡兰成的忘不了,是张爱玲的放不下;而在《小团圆》里,这只是真实的还债。只是因邵之雍(胡兰成)此前给了盛九莉(张爱玲)很多钱。只是“我欠你情,我还你债。”世俗到没有任何联想的余地。

  再比如,胡兰成和张爱玲的婚书。所有的传记都照抄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说他们私下结婚,婚书上写道:胡兰成、张爱玲签定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前两句是张爱玲写的,后两句则是胡兰成所撰。郎情妾意溢于言表。

  而到了《小团圆》里,这一切就现实化了。主人公盛九莉老想跟邵之雍结婚,邵之雍总不妥协。邵说,给你写一个婚书就行了。结果,盛九莉就去买了,买了之后邵之雍说你怎么就买一张呀?然后就写了,就给她了,过后就搁箱子底,没有用。

  张爱玲倒是有意规避了浪漫。

  这是两本书最大的差别,一个是回忆录,一个是小说,真说不上哪个更真实,却是两个人对一段情分明的态度。

  在胡兰成是有点沾沾自喜,而对于张爱玲则“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小说里她有一些话体现。比如现在那句像广告词一样的话,“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这是她对这段情最后的态度。

  而《小团圆》里,却让读者看到了张爱玲掩饰不住的心。比如,盛九莉非常在乎婚姻,一直盯着两人的问题怎么办。后来,邵之雍给了她两份(与前妻的)离婚启事。离婚启事放在她面前,这个女人就忍住不乐,其实心中乐。

  邵之雍看着盛九莉的脸说,你脸上有神光。九莉却说,那是涂的护肤油。

  在文化学者止庵看来,这两个版本的胡张恋,最大的区别就是,之于胡兰成是雾里看花的浪漫,之于张爱玲是内心冰冷的人间化。

  而台湾学者南方朔则认为,“胡腔”是一种过时了的民国文人的唯美空洞腔,而“张腔”则代表了一种西式的说真话态度。两相对比,他恨胡爱张,“难怪张爱玲要叫他无赖人”。       ★

  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金锁记》

  文/万佳欢

  1975年~1976年,年过50的张爱玲完成“自白小说”《小团圆》后将其搁置一旁,继续着手写短篇小说《色·戒》。

  《色·戒》来自于两个真实故事的拼贴,即上海的郑萍如刺杀汪伪政权高级官员丁默村事件,和老朋友宋淇给张讲述的天津一些年轻人刺杀汉奸的故事。

  而作品一经出版,一些索隐派就认为,张爱玲极有可能曾经从胡兰成口中得知汉奸的内幕。更有人由胡兰成曾经的汉奸身份指出,女主角王佳芝身上带有张爱玲自己的影子。

  钱钟书曾这样描述作者与作品的关系:“假如你吃个鸡蛋,觉得好吃就行了,何必要看生蛋的鸡是什么模样?”

  然而几乎人人都想从张爱玲的作品中看清她本人的模样。张爱玲因用字的精练和疏离感,其作品被称为“纸上电影”,她在文章里同读者拉家常,但却始 终保持一种距离感,不让外人窥测她的内心。加之她早年的传奇身世与晚年的深居简出,使人们更加钟情于将她笔下的人物与她本人进行比对和推演,试图最终拼贴 出一个真实的张爱玲。

  其实,自早期的《倾城之恋》等作品开始,张爱玲的每一部小说都从来不乏对她个人的各种臆测目光。在那些作品中,她些许带入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大家也由此拼出了张爱玲的大致轮廓:骄傲、聪明如白流苏,压抑、淡漠如曹七巧……

  而在这幅张爱玲拼图上,唯独缺了她的自我反视和自我剖析。

  现在,这个“拼图游戏”中最关键的一块——《小团圆》已经出现。

  虽然很多研究者指出,张写《色·戒》主要是为了探讨反面人物的内心世界,并没有更多的企图,但2009年《小团圆》的发表还是将这种揣度推向了 顶峰——《小团圆》自传体的写作,以及序中刊载张的信中提及“我在《小团圆》里讲到自己也很不客气,这种地方总是自己来揭发的好。当然也并不是否定自 己……”等等,无不让人浮想联翩。“张迷”们更发现,女主人公盛九莉的台词里,“这个人是真爱我的”一句话曾经一字不误地出现在《色·戒》中。

  《小团圆》:一个更真实、更悲凉的张爱玲

  与很多研究张爱玲的人一样,上海作家淳子也对张作品中的人物及她本人进行过深入探究,并且将张爱玲的“拼图”“拼”得像模像样。看完《小团圆》 后,她发现,自己在其中找到了一些可以印证的对白。小说里,盛九莉取出二两金子递给母亲:“那时候二婶为我花了那么些钱,我一直心里过意不去,这是我还二 婶的。”她母亲坚决地说:“我不要,”然后流下泪来。

  读到这里,淳子号啕大哭。她找到了自己之前推断的“证据”,张爱玲果然一直都没有体会和原谅自己的母亲。“书里的张爱玲就是一向以来我研究、观察她作品的那个感觉,只是更悲凉。”

  “我知道她一生是委屈的,只是不知道委屈到这种程度;知道她一生的每一种情感都是千疮百孔的,但是不知道这个黑洞是那么深、那么大。”淳子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张爱玲研究专家、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陈子善认为,《小团圆》更为集中地展现了一个更为丰富的张爱玲。

  在《小团圆》中,那些想进一步了解张爱玲的“张迷”们惊呼: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张爱玲,她比以前所有作品的主人公更加复杂:她自卑而冷酷,焦虑而多疑。

  《张爱玲传》作者、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余斌在读《小团圆》时,常没来由地想起鲁迅所谓“直面惨淡的人生”。他发现,小说中对自我的处理堪称“心 狠手辣”,而写《小团圆》时的张爱玲也比早年时写作抛弃的东西多得多。“同样写母女关系的紧张,《私语》中尚有‘分寸’,此时再无顾忌。彼时与她关系密切 的人,如炎樱、姑姑,下笔都有顾忌,此时都往透里写。”

  小说中,盛九莉形容母亲“脸的轮廓消蚀掉一块,改变了眼睛与嘴的部位”,形容九莉的情人邵之雍最后“使她憎笑得要叫起来”。

  “她有一份彻底,她下得了手。”余斌感慨地说。

  陈子善认为,“到了这个年纪,张爱玲对人生的复杂性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整个小说中都是嘲讽的口吻——所有人,包括盛九莉自己,都在不断地分析自己、嘲讽自己。”

  拼出“真实”的张爱玲?

  在这本自传性和私密性最强的《小团圆》中,张爱玲好像在迫不及待地要对自己的人生和作品做一个总结,所有与她家族及生活有关的人物影子都不难在里面被找到。

  “从文本的角度看,这是一部自传性质非常强烈的‘私小说’和女性性心理小说,比起以前的作品,更为显著、夸张。”淳子说。于是,很多熟悉张爱玲的读者都会有这样的冲动:恨不得使用电脑中的替换系统,把人物带到真实的历史人物身上去。

  无疑,《小团圆》是迄今为止最接近最真实的张爱玲、也是张爱玲调动她生活积累最多的一本书。有了这一块,张爱玲的形象拼图眼看就要拼接完整。

  但是,盛九莉真的是张爱玲么?陈子善对此甚为疑惑。

  和其他读者不同,由于亲眼见过张爱玲笔下的一些角色,陈子善在阅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有一种与真实比对的心理,“在感情上,我会碰到这样的困惑:她这么写她姑姑,有什么依据?”

  80年代末,陈子善曾经多次登门拜访张爱玲的姑姑,他看到的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虽然由于年龄和身体问题,她当时已经不得不卧床,但是总的来说精神还是很好。

  一次,陈子善直截了当地问姑姑:“对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接触,当时你是什么态度?”她回答说:“很简单啊,我不干涉他们。胡兰成来了就跟我打个招呼,我就到我房间里去,让他们呆在一起说话。我不可能呆在边上,好像监视他们一样。”

  “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张爱玲已经成年了,有权利决定自己把握私人事情和情感问题,她不表态:既不赞成,也不反对。”陈子善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而小说里的描写则跟他的印象有很大出入。姑姑“楚娣”不断地从她的眼光来看待盛九莉与邵之雍的恋情,并发表意见。

  陈子善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相信小说,还是相信自己听到的。有时候,他也会回过头去考虑张爱玲的整体构思:“她所写的姑姑是青年到中年,而我看到的 是一个老人,差距很大。或者,也有可能当时对胡兰成的形象还很敏感,她不好说。”“但是,毕竟她姑姑给我的印象同小说里还是不一样的。”

  对这份疑惑,陈子善思考了很久。最后他得出结论:小说就是小说。“西方文艺理论都认为,小说不可能完全是真实的。《小团圆》中是有许多真实人物的影子,但是不能把角色与现实画等号。别说是小说,就算是历史著作,不也不可能完全真实么?”

  他认为,小说中的情节很难说究竟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虚构的,有多少又是以真实为基础重新构思的。“更多的细节无法证实。从《小团圆》还原真实人物不但不可能,而且也很危险,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因为可能人家极有可能就不是这样的情况。”

  对《小团圆》中揭露出来的“张爱玲”,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生导师、张爱玲研究学者余斌并没有太多惊喜,但张爱玲如此强烈的“自传冲动”还是令他 稍感意外。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书中情节与她的经历丝丝入扣,以至这本书你想不把它当自传都难,“与之前的作品将‘小说冲动’放在第一位不同,《小 团圆》的自传冲动已然压倒了‘小说’。”

  张爱玲研究专家金宏达认为,这与张爱玲当时在美国时的创作窘境有关系。“很显然,她的创作其实是不大有出路了。写自己熟知的东西,既是她的好 处,也是她的危机所在。后来,只好拿自己的经历做文章,吸引华人世界读者的注意。可以说,盛九莉就是她自己。这是一一对号入座的事情。”

  金宏达对本刊说,由于张爱玲的创作无法打入美国的主流文学,那里的生活也不能提供给她更多的创作素材,她只好把自己的作品改成英文,又将《金锁记》改成《怨女》。六七十年代,她甚至为了迎合市场想要写少帅张学良,接着还想研究丁玲。

  究竟,《小团圆》里透露出多少真实张爱玲的信息,而真实的张爱玲又该是什么样的?要完全拼好张爱玲这块图,恐怕单凭一个《小团圆》还远远不够。

  “拼图”的人们:还原真实或是制造传奇?

  半个多世纪以来,无论是张爱玲在上海的生活,还是离开中国,至最后去世,关于张爱玲其人及经历的种种猜测和想象都不曾减弱。

  自“张爱玲热”由海外和港台蔓延至大陆的20多年来,大陆的众多出版社总共推出了有关张爱玲的图书百余部,其中各式各样的张爱玲传记就有10余部;除了作品被频频改编成影视作品、话剧外,她本人的经历也被数次搬上了影视。

  从1993年就开始研究张爱玲的上海女作家淳子对本刊表示,“在张爱玲巅峰期过后的漫长时间里,更像是别人不断地在书写张爱玲,把她书写成了一个传奇。”

  为什么偏偏是对张爱玲如此?

  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余斌对本刊指出,“张爱玲是倾向于充分利用个人经验一型的作家,不大有‘天马行空’的想象,而她虽曾声明对自己的个人生活抱‘私家禁地,请勿践踏’的态度,《流言》中却也披露了不少自传材料。”这样的作品创作方式当然让人们对“索隐”更加乐此不疲。

  张爱玲的弟弟有一句非常到位的评价:“我姐姐的作品都各有其本。”本即“出处”,张爱玲的小说多和她极其有限的个人经历有关,从《传奇》到《同学少年都不贱》,大都有其“本”事。

  此外,张爱玲传奇般的身世和恋爱经历,英国贵族般的缄默,中老年时期闭门谢客的隐居生活,以及80年代文学史家“发掘”出张爱玲后,并将其经典化之前,她给中国大陆读者留下的神秘印象,甚至于她悄然避世和无声的离世,恐怕都为大众的好奇心增添了砝码。

  总之,90年代以后,张爱玲迅速成为最醒目的文化商品和文化符号。“人们已经把她当作一个另类人物传奇化了,喜欢在作品中推演她的生平行状也不足为奇。”金宏达对本刊说。

  金宏达曾经撰文将李安等人列为 “索隐派”。他指出,有的人过于刻意地去作品里面找张爱玲个人的影子,这实际上有些虚夸,比如《色·戒》,明明张爱玲自己说她的企图就是要尝试写反面人物的内心世界,硬说她是写胡、张之恋,这是不对的。

  这种“索隐”所造成的后果是,很多人对张爱玲其人的兴趣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作为小说家的身份。余斌对“张爱玲热”中的一股“偷窥欲”已有些反感,“作为一部自传体小说,《小团圆》出版后注定了要被作对号入座式的消费”。

  据悉,在港台面世一个多月来,《小团圆》即连登各大书店的畅销榜榜首,并已准备再版。

  《小团圆》出版后不到一月,3月22日,香港大学便举办了一场国际学术讨论会,华东大学教授陈子善、台北中央研究院院士李欧梵等张爱玲研究专家 均有出席,主题是“从《小团圆》再看张爱玲”。4月9日,香港大学将再举办一场名为“张爱玲:浪漫的两种文化”的国际学术研讨会。

半个多世纪的传奇

  文/李邑兰

  40年代:她拨动了落寞的心弦

  20世纪40年代,大陆出现了第一次‘张爱玲热’,也就是张爱玲创作其《传奇》《流言》的时期。

  1943年,张爱玲身在“沦陷期”的上海。她在周瘦鹃主编的《紫罗兰》上,发表《沉香屑·第一炉香》,一鸣惊人,这年她23岁,与曹禺十年前发表《雷雨》时同岁。

  1943年和1944年,是张爱玲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年份,两年的时间里,她在《紫罗兰》《杂志》《天地》《古今》和柯灵新接编的《万象》等各种类型的刊物上发表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小说和散文,包括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倾城之恋》《金锁记》等。

  著名翻译家傅雷以“迅雨”的笔名发表了重要的评论文章,《论张爱玲的小说》,称赞张爱玲的小说是“一个低气压的时代里,文艺园地里探出头来的奇花异卉”。

  “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张爱玲非常了解女性在现代社会的生存处境,写出了人性的悲凉,很能拨动战时市民读者落寞的心弦。”谈起40年代张爱玲的走 红,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温儒敏认为与40年代前期上海的文化环境有关。“当时这个大都市成为沦陷区,其中租界部分又如同孤岛,左翼文化风光不再,大量青年 读者流失,于是商业文化更加凸显,以市民读者为主的通俗文学得到充分发展的大好时机。一路走言情通俗的张爱玲可以说适逢其时。”

  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余斌是《张爱玲传》的著者,余斌很“惊艳”于她文字的撩拨性,她的人生悲剧感、观人观世的角度,以及狭而深的“世界”。

  50~70年代:“张潮”从台湾“刮”至香港

  “张爱玲热”后来在香港的兴起,很大程度上是台湾“带起来”的。

  张爱玲被香港读者熟知,始于1954年。“她的小说集《传奇》在香港由天风出版社以《张爱玲短篇小说集》为名重印,销路颇广。”香港岭南大学教授梁秉均回忆。

  但那时张只是作为众多大陆作家中的一位被香港读者接受,并无十分特别之处。

  待“张爱玲热”在香港形成气候,已是20世纪70年代的事情了。

  海峡对岸的台湾,虽然1966年皇冠出版社才出版第一本张爱玲小说《怨女》,比香港晚了十年,但台湾却立即对其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我为了了解 张爱玲的家世,花大钱读了很多清朝的笔记小说。我们是这样崇拜一个人的。”《亚洲周刊》主笔南方朔在3月22日的文化论坛上如此回忆起自己青年时代“迷 恋”张爱玲的日子。

  “1965年在香港,我遇到了宋淇先生,他很热心地推荐了好几位香港的作家给我,尤其是张爱玲。”多年以后,“皇冠”创始人、琼瑶丈夫的平鑫涛,在自己的自传《逆流而上》中,回忆了“皇冠”和张爱玲的结缘。

  1968年,台湾皇冠出版社出版了小说《半生缘》,香港《星岛晚报》也同时进行连载;1969年,皇冠又接连出版了《秧歌》《张爱玲短篇小说 集》《流言》,至此,“张爱玲热”开始在台、港两地正式掀起。各类研究张爱玲的学术著作也层出不穷,台湾大学唐文标的《张爱玲资料大全集》、水晶的《张爱 玲的小说艺术》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她是华文世界最传奇的作家。”这是台湾皇冠出版社的官方网站“皇冠读乐网”上对张爱玲的评价。自1966年到2009年的《小团圆》,张爱玲在台湾出版的22本著作均是由“皇冠”独家出版,它对推动‘张爱玲热’在台港的兴起,功不可没。

  “国民党威权时期,共产党的书他们不能看,鲁迅的书、沈从文的书不能看,只有张爱玲的书可以看。而且张爱玲确实也不错,所以他们当然接受张爱玲 了。”张爱玲研究专家、华东师大教授陈子善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而台湾作家林俊颖认为,“张爱玲是流着贵族血液的末代王孙,她与其念兹在兹、全力描述的 上海与香港,为台湾读者共同建构了一个其实已经不存在的‘想象中国’。”

  台湾人有多“迷”张爱玲?当时的“垃圾事件”可为依证。1955年张爱玲迁居美国之后,台湾女记者戴文采为了获得独家消息,不惜在张的寓所边 上,用每月380美元的价钱租房居住,对张爱玲进行全程“跟踪”。她甚至“坐在垃圾桶边忘我地读着翻找着”,以便分析出张的行踪喜好,她还将淘垃圾记撰文 发表。在台湾轰动一时。

  受到台湾“张爱玲热”的影响,香港各界也开始越来越重视张爱玲在“华语文坛”的独特存在,根据张爱玲原著改编的各种形式的影视剧、舞台剧开始大量涌现。

  有趣的是,香港、台湾两地不仅在掀起“张爱玲热”上争先恐后,举办张爱玲研讨会上也颇有“打擂台”的意味。继1996年台湾举办张爱玲国际学术 研讨会后,2000年和2006年,香港也举办了两次大型的研讨会。2000年举行的“张爱玲与现代中文文学”国际研讨会中,第一场讨论便是:张爱玲是否 已经(或正在)成为鲁迅之后,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又一个“神话”?

  80年代:大陆,迟到30年的“出土文物”

  大陆的“张爱玲热”比港台晚了30年。

  1985年,北大教师温儒敏和钱理群、吴福辉编写教材《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书中,张爱玲和周作人、沈从文、钱钟书等以前不能入史或者不被重 视的作家进入了大陆的文学史。《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迄今已经29次印刷,印数达到60多万本,是现代文学教学覆盖面最大的教材,很多学生就是从这本书中 知道了张爱玲。

  它也推动了大陆第二次“张爱玲”研究的全面展开。

  “1978年在北大上研究生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张爱玲的名字。”温儒敏说。事实上,这位40年代在上海名噪一时的作家,从50年代初之后差不多三十年的时间,在大陆销声匿迹,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张爱玲的名字。而彼时的港台,张爱玲正在成为新的文学传奇。

  谈起“张爱玲”从大陆文学语境里的“消失”,陈子善归结为政治环境的关系。直到2006年,原本要在上海召开的大陆唯一一次张爱玲学术研讨会,却因“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最终没有开成。

  温儒敏第一次知道“张爱玲”,跟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夏志清有关。“我们磕磕巴巴读了夏志清的英文版《中国现代小说史》,越发相信,张爱玲是不 应被文学史遗忘的一位杰出小说家。”温儒敏说。夏志清在自己的著作中,第一次将张爱玲写进了中国文学史,并盛赞“五四时代的作家不如她,民国以前的小说 家,除了曹雪芹外,也还有几人在艺术成就上可同张爱玲相比?”

  1984年,《读书》和《收获》杂志同时发表了作家柯灵的《遥寄张爱玲》,并刊登了张爱玲的成名作《倾城之恋》。自此,张爱玲像“出土文物”一般,浮出历史地表。

  今日的传奇,已与张无关

  如今,张爱玲在台、港、澳三地都有很多的拥趸,而接受的原因却各有所差异。

  “最大的差异在大陆和台湾。台湾原先只认‘祖师奶奶’(张爱玲),大陆原先只认‘祖师爷’(鲁迅)。”南京大学教授余斌觉得:“现在鲁迅在台湾早已不再‘地下’,张爱玲在大陆也已成为‘传奇’,不过因于历史的原因,张在港台是‘主流’,鲁迅在大陆是‘主流’。”

  80年代学术界的研究带动了张爱玲著作在大陆的出版,从1986年出版社打着“研究和教学”的名义,小心翼翼出版,到盗版书籍的大量涌现,一发不可收拾。

  而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在大陆大学校园里手捧《张爱玲文集》曾是一道时尚的风景,“张爱玲”变成某种趣味的象征而被争相仿效。当时文学界流行的新写实主义、“市民文学”甚至“小女人散文”中,也都依稀能看到张的影子。

  1995年9月,张爱玲在美国逝世,“张爱玲热”达到高潮。那以后影视改编、或新作出版,一波接一波。据温儒敏统计,内地总共推出了近百种有关张爱玲的图书。

  事实上,张爱玲已发表作品的创作时期就集中在1943~1945年,其后,她的创作开始下滑,抗战胜利后,她逐渐进入沉寂期,最终远走他乡,定 居美国。可随着1968年后台湾掀起的、不断升温的张爱玲热潮,张爱玲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渐渐产生了类似于电影《大话西游》的后期效应——不仅其作品和主 人公被无数研究者和粉丝乐此不疲地解读,她本人也被大家无休无止地进行臆想和猜测。

  对于愈演愈烈的“张爱玲热”,不少学者很不以为然。“我反对打着迎合消费的旗号,糟蹋张爱玲。张爱玲的传奇不是要把张爱玲神化。”陈子善一再向记者强调。

  “张爱玲的‘存在’很简单,就因为她是一个杰出的作家,或她的独一无二。”温儒敏说。


(都市时报)    小团圆》一周内到昆 张爱玲影射难忘情事    闫钰    2009.04.09

“九 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在笔记簿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这是张爱玲《小团圆》开头的一句话,这雨想必也落在 张爱玲自己的心头,落在每个张迷心中。昨天起,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的《小团圆》陆续在全国各地上架,该书预计一周内到达昆明,翘首期盼的张迷终于有 机会与其“团圆”了。

该书描写了主人公九莉在传统家庭中的成长经 历与三段恋情,自传色彩很浓,张爱玲以自己的人生经历为蓝本,用细腻的笔触叙述了九莉传奇的一生。张爱玲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 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16万字的《小团圆》共近百个人物出场,女主角和张爱玲自己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资深书评人阿迈指出,该书起 码解开了几个谜,其中就包括张爱玲曾到美国堕胎,以及她与桑弧导演的一段恋情等。

“爆露张爱玲个人隐私”、“性描写尺度大胆”、“违背遗愿出版”等话题先行围绕,让《小团圆》不红都难。“2月23日,台湾皇冠出版社出版发行繁体版《小团圆》,该书迅速均登上了当地图书排行榜前列。相信“尊重张爱玲的文字,力求和繁体中文版一样”的中文简体版的面市,定会掀起更高的热潮。

她还有英文作品及书信未面市

记者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获悉,该社将于 16日在北京大学举行《小团圆》中文简体版首发式,邀请张爱玲文学遗产执行人宋以朗先生、即将面市的《张爱玲全集》主编止庵先生、知名张爱玲研究专家、华 东师范大学陈子善教授等到会。昨天,记者通过电话采访了陈子善,请他评析了《小团圆》的种种热点话题。

陈子善告诉记者,研究张爱玲前,他在研究周作人等作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旧时报刊上看到张爱玲的一个短篇《小艾》,寄给了香港明报月刊发表,当时张爱玲还健在。陈子善和张爱玲并没有来往,唯一一次间接接触是张爱玲让皇冠出版社寄给陈子善一本《对照记》。

对于《小团圆》“违背遗愿出版”的争论,陈子善这样看待:“其实张爱玲很早就有愿望把自己家庭的东西写出来,这并不是自我暴露,而是对自己真实感受的表达,她也希望与 读者分享。”至于张爱玲曾嘱托好友宋淇夫妇将《小团圆》销毁,但之后她又在1993年的一封信中写道:“《小团圆》一定要尽早写完,不会再对读者食言。” “其实张爱玲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她在这部书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怎么可能放弃呢,她在潜意识中是希望这本书面市的,”陈子善说,“即使张爱玲一直反对出版, 但它毕竟对研究张爱玲有很重要的价值。”

陈子善已看过一遍台湾版《小团圆》,他很欣 赏张爱玲在这部作品中的突破和挑战,对于一些读者提到的散乱问题,他表示并没有如此认为:“张爱玲的小说是要多看几遍的,如同橄榄,越嚼越有味道,这本 《小团圆》也是。”但他建议由于该书涉及人物众多,结构跳跃,如果能做个人物关系表就好了。

对于一些人提出的张爱玲在书中写性欲、私 情、堕胎,与之前风格大异,让人怀疑该书是否为张爱玲作品,陈子善说这一质疑太离奇:“每个大作家的风格都会不断变化,为什么不能写性呢?西方一些女作家 也会在作品中写到性经历。”陈子善认为,虽然张爱玲在《小团圆》中写性的角度有些奇怪,但她写得很克制,恰到好处。

陈子善还表示,其实除《小团圆》外,张爱玲还有许多未面市的遗作,如一些英文作品及书信等,这些都是研究张爱玲的重要素材,相对于其他作家,她还有很多可挖掘的空间。针对当下因《小团圆》再度引起的张爱玲热,陈子善希望大家能以平常心去看张爱玲,不必太敏感。

本地书市展望——

《小团圆》打不了“持久战”

昆明以及云南的张迷何时能与《小团圆》“团圆”,记者昨天从新华、新知两书城了解到,目前该书已在发货途中,预计在一周内上架。

新华、新知对《小团圆》的首次定货量均为2000多册,但最近并没有出现读者提前到书店预定的情况,书店工作人员分析,会购买该书的一般都为忠实张迷,大多比较理性,不会出现如《哈利·波特》的80后、90后读者疯狂的热情。

谈到对该书的销售预期,相关人员认为在短期内会掀起一个热潮,“毕竟是张爱玲的新书嘛,关注度会高一些,但它应该打不了持久战,卖不过张爱玲之前的经典作品,因为它们是经过时间检验的长销书。”

记者同时也调查了昆明一些张迷,许多人都表示,一定会去买这本书,“只要是张爱玲写的,不论评价好坏,都会去看,况且,通过这本书还可以进一步了解张爱玲自身。”


(中國時報)    夢中小團圓     韓良露    2009.04.09

    張愛玲為什麼要寫小團圓?最明顯的答案是大家都知道的,張愛玲在聽到朱西寧有意撰寫張愛玲傳,深恐自己的人生故事根據的是胡蘭成版本,立即 動筆寫小團圓。小團圓寫完之後,在友人勸說下,不敢或不想發表或一直修改等等,那已經是最原始的創作慾望完成之後的許多後事了。

     身為讀者的我們,閱讀小團圓,最終還是得回到張愛玲創作的原點,她為什麼要寫?

      世上大部分的人,面對的都是小說家張愛玲,而宋淇多了一個身份是好友小說家張愛玲,胡蘭成或許是前妻張愛玲,這些面向都不是張愛玲的全部,只有張愛玲自 己要面對的是私張愛玲。小團圓就是張愛玲面對自己的人生告白,用小說體寫,只因為這是她最熟悉的方式,但小團圓不只是小說,至少不是張愛玲曾經寫作過的許 多小說之一,張愛玲在小團圓中想完成的不是寫半生緣的那個小說家張愛玲,小說家是張愛玲人生中的一個身份,是張愛玲常選擇用來面對人生、思索人生、想像人 生的方式,小說家張愛玲說別人的故事時,可以有置身事外的通達世故,可以冷靜超越,但當小說家張愛玲在說自己的故事時,置身事內的她,卻不想只把自己的故 事當小說寫,小說可以有許多虛構之處,但寫私小說或自傳小說時,作者卻會想盡量符合現狀,否則何必寫?寫私小說是為了面對自己,找回自己,解決自己人生的 問題。

     讀者在閱讀小團圓時,或許也會感覺到張愛玲寫作的調性和所謂的張派文字有所區別,沒有那麼佻撻纏綿,這並非張愛玲文字功力是否退步 的問題,而是她或許不想用小說家張愛玲慣用的方式面對自己,小團圓的文字比較接近用日記或書信的口吻在說事,整本書背後隱藏的聲音比較不像過去常見的小說 家張愛玲,而是讀者少見的張愛玲本身的口吻。

     這或許是友人宋淇一直希望張愛玲重寫或建議她修改某些情節的原因,因為小團圓中隱約 現身的張愛玲似乎不夠,不像許多張迷仰望的那麼崇高,小團圓中的張愛玲投影有一份少見的單純與傻氣。但張愛玲顯然在寫自己的人生,她又何必牽就小說家的身 份,人生也並非全是小說家可以解決的,在小團圓中,張愛玲第一次拋掉了張派小說家的基調,用張愛玲的口氣說張愛玲的故事。

     幻滅後的人生真相

     小團圓中的九莉,當然不只是影射張愛玲,選擇九莉這個亦中亦西的名字,就跟愛玲的名字亦中亦西般,替九莉等於是愛玲的投射定了調,小團圓中九莉的人生故事就是愛玲的人生故事。

      誠如張愛玲寫給宋淇的信中所說:「我在『小團圓』講到自己也很不客氣,這種地方總是自己來揭發的好,當然也不是否定自己。」比起小團圓,胡蘭成的今生今 世中的張愛玲就高得不像話,反而顯得虛,有時胡蘭成用張愛玲的「好」來對比他自己的「不好」,反而處處顯得他的造作,這一點他真的是不如張愛玲,一直都有 不能誠實面對自己的問題,胡蘭成的說真話總像自吹自擂,話或許是真的但情虛,不像張愛玲過著隱居生活總是閃躲說真話,但一下筆寫小團圓就真情畢露。張愛玲 不想世人只看到胡蘭成版本的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故事,不是胡蘭成把她說的不好,而是她早已不信胡蘭成那套了,胡蘭成把她說得太傳奇,那可以是小說,卻不是張 愛玲真實的人生,中年之後的張愛玲,早就不再直接面對社會了,人生一場,她是怎麼活過來的,和胡蘭成愛情一場,「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什麼東西在」,在 面對自己人生時,張愛玲選擇了用小團圓來表達真相。

     小團圓很真,這一點很難得,雖然用的是小說體,卻比不少自傳還真,世人看重張 愛玲寫的許多瑰麗耀目的小說,寫那樣的小說,需要張愛玲的文筆天才與識人的銳眼,但寫小團圓其實更難,因為好小說家寫別人成,卻未必肯誠實寫自己,寫小說 給世人看,和寫小說給自己看可以是兩回事。

     然而,小說家終究還是人,小說家的人生最後還是自己和人生,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自我表達而是自我認清,不是創作者放大的自我(如胡蘭成),而是創作者釐清的自我,還好張愛玲寫了小團圓,讓她對自己的人生有了交代。

     書寫男女之事

      小團圓一直沒發表,宋淇大概是部分原因,宋淇是張愛玲的好友,替她考慮的都是現實面的問題,提醒身為文學偶像的她要如何小心文學江湖險惡的問題,他代表 的世故當然是張愛玲的「社會我」可以理解的,但張愛玲早已企圖脫離社會我了,她恐怕比宋淇更清楚自己寫了重要的作品,小團圓不是張愛玲更好的小說,卻是張 愛玲這個人更好的人生作品。

     小團圓寫愛情,也寫男女之事,九莉和邵之雍的愛情和性事,恐怕是中年之後的張愛玲才明白的「萬轉千迴」,不像胡蘭成的今生今世般男女不食人間煙火談著高來高去的戀愛,小團圓中男女是人間肉蒲團,張愛玲知道她和胡蘭成之間發生了什麼。

     張愛玲讓我們看到,她筆下的九莉崇拜之雍,甚至把他走後一煙灰盤的煙蒂都揀了起來,放在一張信封裡,這彷彿少年維特會親吻夏綠蒂用過的東西一般,二十二歲的張愛玲陷入的當然是她的初戀,是她當年還不能完全明白的戀愛,但她遇到的卻是情場老手的胡蘭成。

      之雍幾乎天天去看九莉,他主動她被動,在愛情中主動的人有較大的自由,也不容易陷進去,九莉過的是像學生般的生活,之雍卻早已過著大場面的生活,他會講 生平的小故事給沒什麼人生經驗卻愛寫小說的九莉聽,之雍是靠行動過日子,九莉卻是靠想像過生活;兩個人談情說愛可以,卻不是真正一起生活,天天上門看九莉 的之雍,卻從未在她那吃過一頓飯,兩個人不食人間煙火倒也部份是真的。

     疼痛的記憶

     但男女之事不吃飯可,卻不可能不上床,張愛玲寫邵之雍第一次親吻九莉,九莉覺得「一陣強有力的痙攣在他胳膊上流下去……,九莉想道這個人是真愛我的,但是一隻方方的舌尖立刻伸到她嘴唇裡,一個乾燥軟木塞,因為話說多了口乾。他馬上覺得她的反感,也就微笑著放了手。」

     張愛玲會在多年後鑽進過去的回憶裡寫出這一段,大概也已明白情場老手遇到生嫩的女大學生談的戀愛是性情至上卻不夠肉蒲團。但胡蘭成身邊多的是女人,還有歡場出身的女人,他要肉蒲團,那裡不能有,但遇到張愛玲這樣聰慧絕頂的女人卻不容易。

      在小團圓中,張愛玲每寫到九莉和之雍的性事,總有彆扭之事,沒有性事經驗的九莉坐在之雍身上,竟然覺得忽然有什麼東西在座下鞭打她,而九莉還會想到獅子 老虎揮蒼蠅的尾巴,包著絨布的警棍。高明的形容詞此時卻顯唐突,讓本能洩了氣。寫到九莉和之雍真正發生關係,也寫「食色一樣,九莉對於性也總是若無其事, 每次都彷彿很意外」,寫到之雍爬到她的腳頭去,「像頭獸在幽暗的巖洞裡的一線黃泉就飲,汩汩的用舌尖捲起來,她是洞口倒掛著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遺民,被 侵犯了……她要他回來,馬上回來──回到她的懷抱裡,回到她的眼底──。」

     用大白話來說,九莉和之雍的男女之事並不太協調,兩人對性的需要與品味並不一致。在「今生今世」中,胡蘭成從沒提過這一點,這也是他的禮貌,但張愛玲決意要說出真話。

     張愛玲寫到九莉和之雍的性,常和某種疼有關,「泥潭子機械性的一下一下撞上來,沒完,綁在刑具上把她往兩邊拉,兩邊有人很耐心的死命拖拉著,想硬把一個人活活扯成兩半,還在撞,還在拉,沒完,突然一口氣往上堵著,她差點嘔吐出來。」

     之後,張愛玲才從產科醫生那明白,她的子宮頸折斷過,想必就是這次慘烈性事的後果。(上)

(中國時報)    夢中小團圓     韓良露    2009.04.10

     做為人,小團圓當然是張愛玲最重要的作品,也應當發表,做為小說家,如果我們最終不能寫出自己的故事,就算寫過傑出的小說,我們的生命之旅還是有遺憾的,我們每個人來世界一趟,最後不過是想明白自己人生的故事。

     身為讀者的我們,當然無從明白,在性事上有虐待嫌疑的邵之雍(胡蘭成)是他一貫的性癖好還是他和盛九莉(張愛玲)之間特殊的溝通方式,在精神上無法征服張愛玲的胡蘭成,藉著性暴力來滿足他的權力欲。

     但胡蘭成的暴力傾向,想必絕不止於性,小團圓中邵之雍出手把盛九莉公寓看管電梯說髒話的門房也打個鼻青臉腫,也可以看出胡蘭成的脾性。

      但盛九莉(張愛玲)是否有被虐意識,恐怕也是,在小團圓中,九莉再疼都不會拒絕胡蘭成的索取和支配,這是否也反映出張愛玲和兇暴父親之間關係的原型,張愛玲不止喜歡年紀大些有過生活的男人,她愛上的男人都有自我中心的傾向,就像她日後在一起的賴雅,小團圓中提到他時,也有她打胎後「正肚子疼得翻江攪海」,汝秋(賴雅)卻津津有味吃著一隻烤雞,張愛玲寫著「她不免有點反感,但是難道要他握著她的手?」張愛玲對於男人的要求也未免太少了,經歷了人世變化的她,已經不像當年跟胡蘭成在一起那麼天真,誰叫她愛上的都是情場老手?張愛玲其實找到一個頗類似胡蘭成的風流男人,但「她也不相見很晚,他老了,但是早幾年未見得會喜歡她,更不會長久」。

     小團圓中的邵之雍很誠實,使得他的無賴都有些可愛之處,反而比「今生今世」中的胡蘭成把自己說成像賈寶玉似的愛身邊不同面貌性情的女人時可愛,胡蘭成當然有其特殊才情,但此人個性也有一絕,年紀大時寫文章還不脫沾沾自喜的幼稚,仍然像討糖吃的孩子,這樣的男人或許一輩子都可以吸引願意付出母愛的女人,連母性不強的張愛玲,一時也都對他付出了真心。

     錢與情 明算帳

      男女之間複雜之事,不止性事還有錢事,在「今生今世」中胡蘭成把張愛玲幾乎描寫成聖女子,知道他有小周後絕意離去,但仍然把她寫電影劇本的稿費寄給胡蘭成做跑路錢,把張愛玲寫得這麼偉大,也凸顯出胡蘭成值得被張愛玲愛,但在小團圓中張愛玲卻以實事求是的方式寫出公道,即使這個公道較像西方人的明算帳,而非東方式的錢情不分,就像張愛玲小說中的男女主角總脫離不了現實的磨難和金錢的糾葛,小團圓中的邵之雍和盛九莉,也有銀兩的欠還,當九莉向之雍哭窮,表示得還母親錢後,之雍送來了一箱子想必是挪用報社公款的錢,九莉收下,並且還覺得這樣就有藉口可以留之雍吃飯了,之雍付錢給九莉,從此就可以在九莉和三姑家吃飯睡覺了。

     日後九莉離開之雍,還寄錢給他,不是情義相挺,而是有拿有還,胡蘭成在錢上面裝迷糊,在情上面也混沌不明,張愛玲卻是錢與情都要算分明。

     張愛玲在小團圓中寫的很清楚,九莉本來不計較之雍在她之前的兩個太太,「她不忌妒過去的人,或是將要成為過去的」,但當她明白之雍有了小康(胡蘭成的小周),她卻要胡蘭成選擇,胡表示人是不可以選擇的,然而九莉不接受之雍說他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

      說來胡蘭成也有點倒楣,天下負心漢何其多,胡蘭成還是少見的誠實負心人,胡當然過份多情,但這也不是禮教可以控制之事,其實大部分女人未必怕男人負心的行為,反而怕負心人說出負心的真話,死不承認的負心男人反而少被女人罵,胡蘭成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欺騙過張愛玲,但這樣的真情反成無情。

     凝結的歲月時光

      張愛玲在現實中斬斷了和胡蘭成的情份,斷了就斷了,之後她也愛過別人,也許是不同的愛,小團圓中的九莉在和燕山(導演桑弧)在一起時,已經成了愛情的明白人,當燕山不來找她時,她在筆記簿上寫道:「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張愛玲依然是痴情女子,燕山來了,九莉就一直流淚,她且對燕山說,「沒有人會像我這樣喜歡你的」,卻又補上一句,「我不過是因為你的臉」,情可癡卻不可不明白。但張愛玲是否就恨起胡蘭成了,不肯看胡蘭成的信或不肯與其聯絡,就可代表張愛玲不屑與胡蘭成來往嗎?張愛玲顯然切斷了她和胡蘭成在現實上的聯絡,不要有點滴瓜葛是否反而可以使兩個人的過去在時光中凝結,歲月繼續走,那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會想回頭去遇見自己的初戀男人,胡蘭成也老了,但張愛玲一定會覺得自己老得更多。

     張愛玲當然不是普通人,一般男女通俗之情那裡是看穿世眼的她看不懂的,宋淇說張愛玲取名小團圓是對才子佳人、三妻四妾的傳統大團圓的ironical(反諷),我倒不這麼認為,在小說的尾聲,張愛玲寫道九莉夢到之雍「微笑著把她往木屋裡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澀起來,兩人的手臂拉成一條直線」,九莉醒來快樂了很久很久。

     這才是小團圓,夢中小團圓。

     僅剩夢中小團圓

     生命有兩種時光,現實的時光是我們無法倒轉的,張愛玲和胡蘭成已成過去,不必相見,但還有靈魂的時光,夢中的時光,就像之雍在九莉房子,「曾經微笑著拉著她一隻手往床前走去,兩人的手臂拉成一條直線,在黯淡的燈光裡,她忽然看見有五六個女人連頭裹在回教或古希臘的服裝裡,只是個昏黑的剪影,一個接著一個,走在他們前面。她知道是他從前的女人,但是恐怖中也有是什麼地方使她比較安心,彷彿加入了人群的行列。」這是Deja vu。

     張愛玲想必是相信輪迴因果的,現實中她愛過崇拜過胡蘭成,後來對他那套「好與不好」的怪腔,聽了卻會憎笑,不想和他上床後,她寫到「回到客室裡,她褪下榻床的套子,脫了衣服往被窩裡一鑽,寒夜,新換的被單,裡面雪洞一樣清冷,她很快就睡著了。」

     乾淨俐落,男女之間真過去就過去了,不再纏綿困頓,自己一個人睡清爽自在。

     只剩下夢中小團圓,寫出清楚的往事,誠實面對「circumstances to fit the scenes and emotions」,張愛玲給了自己人生的初戀一個不只是故事的生命告白。

     做為人,小團圓當然是張愛玲最重要的作品,也應當發表,做為小說家,如果我們最終不能寫出自己的故事,就算寫過傑出的小說,我們的生命之旅還是有遺憾的,我們每個人來世界一趟,最後不過是想明白自己人生的故事。(下)


(上海新闻网)    《小团圆》引发抢购潮 “张爱玲热”沪上再升温     2009.04.09

    中新社上海四月九日电(记者 李佳佳)出版过程充满争议,带有浓郁自传色彩的张爱玲长篇小说《小团圆》简体中文版一面市,随即在上海引发抢购热潮,短短半日销售百册。

    记者今日探访上海书城时发现,鉴于上海“张迷”众多,书城方面采取“不上架销售”的办法,现场也不摆放样书。大批书迷则慕名而来直接“抢书”,更有甚者迫不及待地捧着新书就地阅读。

    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读者,还是装扮入时的青年人,张爱玲在上海的书迷年龄跨度惊人,可谓老少通吃。“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 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张爱玲在书中如此写道。据称,这本“直接发表当时原稿,不作任何删改”的新作,是张爱玲最神秘的小说遗稿,乃首次发表之作 品,书作广告更将之誉为“浓缩张爱玲毕生心血的巅峰杰作”。

    《小团圆》的简介这样表述,以一贯嘲讽的细腻工笔,刻画出张爱玲最深知的人生素材,在她历史中过往来去的那些辛酸往事现实人物,于此处实现了历史的团圆。那余韵不尽的情感铺陈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读者时时有被针扎人心的滋味。

    据介绍,上海书城此次一共进货千册,第一批到货四百五十册。书城相关负责人认为,由于该书颇具争议,出版过程一波三折,之前在台湾、香港出版后更曾被媒体大肆报道,该书零售肯定会出现热闹场面,且预计会有一个较长的销售周期。

    另悉,《小团圆》在台港书市面世一个多月,连登各大书店的畅销榜榜首。在香港更是屡屡脱销,“张爱玲热”在两岸三地急剧升温由此可见一斑。


(新京报)    张爱玲遗作《小团圆》上架     2009.04.09

  本报讯(记者姜妍实习生张婧熠)简体版《小团圆》昨日在京陆续上架,在当当和卓越等网站参加预售的读者率先拿到了图书,两家网站的相关负责人均表示销售情况不错。另一方面,该书还未上市,就遭遇了不少的盗版,出版方表示已就市场上出现的盗版书展开调查取证,并将于4月16日为简体版《小团圆》在京召开发布会。

  盗版悄然出现

  《小团圆》是张爱玲的遗作,并且被认为带有极强的个人自传色彩,因而它自然成为盗版关注的焦点。据悉,在一个星期以前,盗版《小团圆》就已经悄然出现,并且成为了盗版书市的热销图书。

  对此,本书出版方新经典图书公司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公司目前只是通过媒体报道才知道盗版一事,已找律师调查取证,之后才会决定下一步行动。

  新书关注度极高

  《小团圆》简体出版方的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4月16日,将在北大召开该书的研讨会和发布会。本次活动将邀请到张爱玲文学遗产执行人宋以朗、即将面市的《张爱玲全集》主编止庵、张爱玲研究专家陈子善等到会。宋以朗将在发布会上揭秘《小团圆》背后的故事。

  记者从各大销售网站和书店了解到,王府井书店已于昨日下午到货,今明两日可以上架。而卓越网已于前日到货,相关负责人称,网站对该书很重视,有信心将其打造成年度热销书。新书在当当网也已到货,并且在销售第一天就登上了24小时销售排行榜的榜首。中关村图书大厦工作人员则告诉记者,有许多读者在书店询问该书的情况,书店也很看好它的销售情况。

  已经开始阅读《小团圆》的一位读者表示,书的叙述是典型的张氏风格,但开头有些凌乱,人物关系庞杂缺乏条理,可能跟不是最终定稿有关。而另一位读者则表示,《小团圆》中隐藏着不少张爱玲本人的八卦,是了解、研究张爱玲非常重要的资料。


(闲闲书话)  杂议《小团圆》   雨丝风片2008    2009.04.09

还是我自己来吧
    
  张爱玲与宋淇夫妇的通信中提到,朱西宁要根据胡兰成所述来写张爱玲传记,张爱玲去信阻止。这件事成为张写《小团圆》的动机之一。读此处,眼前仿佛站了个探春,刚打了王善保家的一耳光,正愤然解着扣子,要拉着凤姐细细地搜,说:“省得叫奴才来翻我身上!”小说中盛九莉与邵之雍决裂之后,九莉再看到之雍那些惯用语“好的”“不好的”,已是“使她憎笑得要叫起来”,张也应该深知胡兰成动辄自得自赏的才子习气,女人的痛苦都会成为他自我标榜的绝好材料,连标榜时的语气,张都可以预料。在胡的《今生今世》之后,决定写《小团圆》的张爱玲,有种愤起自卫的姿态。
    
  又一个苍凉的手势
    
  但是真正动笔了之后,又不同了。张爱玲有一部分生命是活在文字中的,她会在文字中找回自己,写《小团圆》,一步步走出去,路上别有风味,早已超越了打笔墨官司的需要,她用文字梳理过去,以回忆为舟,再次顺流而下,所以九莉和之雍的恋情只占一部分篇幅。胡兰成《今生今世》中,张爱玲也只占一部分章节,她被写入“民国女子”,后面就是写周训德的“汉皋解佩”和写范秀美的“天涯道路”,他虽然将张爱玲视为群芳谱中的特殊藏品,实质仍是统计数字之一。生命绵延无尽,谁又能成为别人心中永远唱不倦的歌呢?“我将只是萎谢了”,说这句话时,张爱玲大概高估了胡兰成的影响力。

  《小团圆》中仍有很多旧作的影子,她说:最好的材料是自己最了解的材料。她把自己的生活画了又画,也许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写《小团圆》的张爱玲说:“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爱过之后还有些什么东西在”,吹散沉香屑,心字已成灰,余烬之中,也许有几颗舍利子?一九七五年张爱玲五十四岁了。

  一边顺流而下,一边时时回望,所以《小团圆》中时空交错,结构跳跃,作者率性而写,不愿停下来等待踉踉跄跄的读者。总觉得,卖文为生的张爱玲,对待读者是“似热实冷”的。
    
  左愤不高兴
    
  前年在内地上映的《色·戒》走红,观众明看电影,暗渡陈仓,用人性的小叙事颠覆政治历史的大叙事,左愤已经很不高兴,在他们刚刚代表中国“不高兴”了之后,《小团圆》出版,必吸引众多目光,他们又会不高兴,对左愤来说,当代中国可谓“居大不易”。当年看春晚小品,陈佩斯演的小配角,对朱时茂英姿飒爽的形象很不满,愤然道:“叛徒神气什么!”左愤也会说:“汉奸的老婆神气什么!”他们对张爱玲的批评总是源于政治立场,再加上一点雄性激素的作用。飞向她的子弹总是标着“民族”“性别”的记号,往往不是从文学的枪管中发出的。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小资不自在
    
  张爱玲不喜欢文艺腔,可能在她看来,文艺腔是求雅得俗,表演痕迹太重,不自然。想起昆德拉说过的“第二滴眼泪”(“有两滴眼泪,第一滴泪说,看到儿童跑在草地上多好;第二滴泪说,看到儿童跑在草地上,我与全人类一起被感动,多好。因为第二滴眼泪,媚俗得以诞生。”)——平时却常见张粉用文艺腔说她写她,字里行间似乎有种潜台词:和这么多人一起被张爱玲感动,多好!

  《小团圆》又是一次冰冷的解剖,刀锋指向自己,也指向为人津津乐道的胡张佳话,甚至连本可稍具暖意的母女亲情,也被金钱带来的小羞辱一点点磨得失去光环,其中尖锐的反讽,想来不会让文艺青年有快感。张爱玲有句话,被引用的次数很多,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引用的人总觉得“蚤子”不顺口,都给改成了“虱子”),带着这句话走进《小团圆》,就会发现,哪有华美的袍?只有镂空纱,上面净是缺憾。佳话这样冷酷,“这怎么可以”?
    
  寻找安全感
    
  邵之雍出现之前,小说似乎成了点名册,七大姑八大姨此起彼伏,孩子们每人有四五个母亲,但是大家族中,亲情竟是稀缺资源,香港时期的九莉是阔小姐中的穷学生,在战乱中漂泊无依,衣食无着。母亲偶尔出现是惊鸿一瞥,不动声色地扣下女儿的奖学金似乎只为填自己的亏空,女儿既不知道也不敢问:你为什么来,要到哪里去。敏感高傲的张爱玲,在母亲那里也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这种感觉化为噩梦之后格外尖锐,让她讲起来就落泪,这可以部分解释她后来对胡兰成的爱,也可以解释王佳芝对老易的爱。“这个人是爱我的”,这句话在《色·戒》和《小团圆》中出现两次,轰然一声,让王佳芝和九莉有了归属感,让张爱玲低到尘埃里去,在尘埃里开出无助的花来。但是她说:“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
    
  重重帘幕密遮灯
    
  对读《今生今世》和《小团圆》写二人爱情的部分,再一次感觉到胡张风格如此不同。

  胡兰成偶读杂志上张爱玲的小说《封锁》,“才看得一二节,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的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他不仅读出了张爱玲的才华,也读出她对爱情的期待。在《小团圆》中,张爱玲转述胡兰成在见张之前的决心: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所以,胡兰成自己,在张爱玲的生活中下定决心隆重登场,可是《小团圆》中切入邵之雍却是水波不兴,别说“民国男子”这样的小标题了,连个空行都没有,只由九莉的朋友比比以闲闲一句带出,我读过去两三行才反应过来:这就开始了。

  写初恋张爱玲,胡兰成不掩饰心中的狂喜,说“心里满满的,想要啸歌,想要说话,连那电灯儿都要笑我的”。他称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字时行间对她崇拜不已。《小团圆》中却少见这样热闹的语句,有些细节的记述给我留下很深印象,比如“他走后一烟灰盘的烟蒂,她都拣了起来,收在一只旧信封里”,静静的温暖,淡淡的悲凉。

  张爱玲大量描述、议论,几乎不抒情,胡兰成也说张爱玲从不牵愁惹恨。印象中,张爱玲从来没像在《小团圆》中这样大量地写到性,她宁可写性也不抒情。胡兰成的爱情是喜不自胜,要摆在阳光下让大家都看到,张爱玲也写爱情,但那最深处的某一部分自我,还是躲在帘幕之后。胡兰成惯经风云,喜谈风月,张爱玲风月无边,我行我素。
    
  奇异的一章
    
  短短的第九章,只写九莉赴之雍躲避的小城途中,在乡下看年戏。此去是要之雍在自己和小康小姐之间作选择,九莉这个女主角,已经在走向悲剧的途中,忽然停下脚步,坐在戏台下看别人的悲喜了。

  戏是俗套的才子佳人,先私定终身,再移情别恋,最后二美三美团圆。看戏的情节,张爱玲在1947年发表的《华丽缘》中也写过,写得更细。如果途中看戏的事确曾有过,并在几年后、几十年后写了又写,那它一定给了张爱玲极深刻的印象,那短短的一段经历,在她的生命中该有不寻常的意义。

  一边写台上的戏,一边写台下乡亲七嘴八舌的议论——主要是针对那些演员,一再笑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丑的?”戏中故事是大团圆(第一层世界),演员表演是演绎、戏仿(又一层),观众评论解构之(第三层),张爱玲冷眼观看这一切(第四层)。盛九莉本来身处第一层世界,本该按邵之雍营造的佳话构想,作为二美三美之一参加团圆活动,可是作者张爱玲隔了两层看大团圆,生生让她给看成了小团圆,一个“小”字,间离,反讽。大团圆是陈腐旧套,男性中心,张爱玲则不动声色,以 “小”颠覆之。

  我想,这部近二十万字的小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第九章,应该是点题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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